吐完了,祝乔仪把头埋着,也不说话。
她视线昏花,每一口呼吸都困难,手掌撩开头发,撑着膝盖骨。
“你......”祝乔仪的声音似乎是从气流中挤出来的。
“嗯?”
“能不能离我远点?我这样挺没面子的。”
祝乔仪的声音软软的,没有喝多,但有几分醉意的味道,加上略微的低姿态,显得有点委屈。
清醒地当着梁盈的面吐了,想想就难受,难受到想哭。
要是喝多了还能假装忘了,怎么就生病了。
梁盈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皮抬了抬,背过去。
“那这样呢?”
“我蹲会儿,头晕。”
“祝乔仪。”梁盈重新转过去,“医馆有体温计和药,去吗?”
祝乔仪终于把头抬起来了,她看向梁盈,后背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呼吸里又尽是潮热,她看着梁盈的眼睛,这双眼睛好像雾里藏星,朦朦胧胧,一点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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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医馆,祝奶奶的电话又打过来。
“乔仪,你在哪儿?几点了还不回家?”祝奶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听着不是那般温柔,所有的好脾气都磨得一干二净。
祝乔仪力气似有似无地回:“我刚回来,抱歉奶奶,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你们先睡吧。”
梁盈把门窗关好,冲了感冒颗粒,掌心拖着几颗西药,走近后手腕抬了抬,把药给祝乔仪后,示意她把电话拿过来。
电话里祝奶奶还在质问。
祝乔仪呆愣愣地把手机给她,嘴型问:“你干嘛?”
梁盈把手机搁耳边,声音随着唇角的弧度一起出来:“奶奶您好,我是梁盈。”
听筒里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能明显的听到声音变得和柔了些。
“嗯,乔仪在我这儿,我看时间很晚了没送她回来,怕打扰到您休息,您介意她今晚住我这儿吗?”梁盈对上祝乔仪的眼睛,祝乔仪此时眉头皱在一起。
“安全的,您放心。”
没说两句,电话挂断了,梁盈看一眼手机屏幕,伸手还给她。
祝乔仪没接,迟疑地把眉头往里缩:“我介意。”
这三个字很突然说出来,但又显得一点也不奇怪,她有理由介意,她更应该介意,介意才显得她洒脱,才对当年那些狠话有个交代。
梁盈露出浅浅地笑,分外平静:“好啊,那你走,这条巷子可没有灯噢。”
手腕又抬了一下,准备把手机递出去,祝乔仪起身,手里的杯子紧紧捏着,看一眼旁边的桌子,想丢了手里这杯感冒药,又被体内的难受狠狠打败。
她把手心的药含进嘴里,仰头将冲剂一饮而尽,眉心微微蹙着。
唇角留着晶莹剔透的药渍,整个唇瓣像是覆盖了一层发光的薄膜。
梁盈拖着手机,手机忽然间震动了一下,她视线往下看,一条拦截短信的提醒,看不到内容。
梁盈不知怎得,心脏抽搐,眼底瞬间暗淡无光,连忙把眼睛移开,手机也随即被祝乔仪拿回去。
祝乔仪起的有点猛,此刻脑子晕得厉害,胸口又闷又难受。
她也没注意到手机里的短信,单手撑着桌子:“我睡哪儿?”
梁盈回神:“我房间。”
医馆有休息室,但梁盈不打算让祝乔仪在这儿休息,她熬药比较晚就不选择回家,休息室比较简易,也没有新的换洗衣服。
其实在带祝乔仪回来之前她还比较犹豫。
祝乔仪现在处于低烧的状态,随时都需要观察。
下午淋雨寒气入体,后背长了疹子,已经忌了高蛋白食物,也吃了药,还是没有逃过感冒。
有时候想想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梁奶奶不在家,估计打麻将去了,只有打麻将的时候人是失踪状态。
祝乔仪在进到梁盈的房间时,呼吸都紧促了,她被感冒折腾得流失了大半元气,此刻在梁盈的房间里又忽而觉得心酸。
她们第一次不是在北京。
是在梁盈的卧室里。
那时候祝乔仪忙完了工作跑回桉阳,第一天晚上就在梁盈这儿睡的,似乎她也不需要刻意回忆。
走近这间屋子所有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这是睡衣新的,洗漱用品也是新的,今晚先不要洗澡,明天早上我叫你。”梁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新的衣服给她。
那是一套纯白色的丝绸睡衣,放在床尾的位置。
“体温计,一会儿睡前测一□□温。”
祝乔仪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梁盈的卧室和之前不一样了,书架上摆放着医书,她送的海报也从墙上揭下来了。
房间里没有一点她的痕迹。
也本来不该有她的痕迹。
祝乔仪换了衣服,在梁盈卧室的洗手间里简单洗漱后听梁盈的测体温,她侧躺在床上,手枕着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梁盈在客厅坐了很久,距离祝乔仪服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看了一眼时间,敲门。
屋子里没有动静,梁盈压动把手。
床头灯开着,淡淡的光线映着床榻上的轮廓,祝乔仪呼吸均匀,发丝在光照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轻轻搭在眼帘下,温柔气浓郁。
“祝乔仪?体温计。”梁盈放轻声音试图叫醒。
祝乔仪声音软软的应一声,整个人散着热气翻了个身。梁盈立马附身搂住她,让她侧躺着。
要是这样压碎了体温计是很危险的。
同时手心感觉到了肌肤散出的潮热。
梁盈伸手,手背放在她额头试了试,温度偏高,她又唤了一声,还是同样的没理她,人软绵绵的似是提不起一点力气。
“那我自己拿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稍有犹豫,梁盈低下眼睫想了想,单手祝乔仪的衣扣,第一颗解开,第二颗。
领口开到了胸口的位置,沟壑在暗处伴随着呼吸起伏,带出一些细微的清香,她把头偏向另一侧,还能感觉到祝乔仪的呼吸在她锁骨上游走。
梁盈手顿了顿,移开眼,喉头滑动,避开到侧方找体温计。
腕骨滑上肌肤,耳畔一声闷哼,一瞬间她神经都麻木了,再转过去看的时候,祝乔仪半阖着眼睛看她。
那双眼睛里飘着一层雾,瞧着委屈又柔软,吸一口气眼帘红红的。
祝乔仪说:“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