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游离间,听见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知言一抬眼,便撞进元顾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火光正盛,在他眼中跳动,他的眼底带着一种纯粹的干净。
元顾笑盈盈看他,默默坐到他身边,用木棍挑了挑火堆,把火燃得旺了些。
萧知言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他看了一眼元顾,便又垂下眼去。
元顾在拿木棍往火堆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烤熟的玉米。
再用寒力诀降温,然后拾起来,剥开玉米的外皮,露出金黄的肉,一手递给萧知言,另一手又从火堆里头翻出来一个番薯。
晚上很多弟子都在烤番薯玉米当晚饭,四处都漫着一股甜甜的焦香。
萧知言看他,并未接那个玉米。
元顾的手上下比划起来,萧知言在他左手玉米右手番薯的挥舞下勉强看出来在说什么。
大概意思是:师父说你喜欢吃。
萧知言:“不必。”
元顾不死心,又把玉米往前送了送。
萧知言垂头看他,发现他的修长莹白的手上全是扒拉玉米和红薯的灰。
就像……
就像见到他的最后一面那样。
很脏。
他的手指血迹斑斑,露出白森森的骨节,连和他比划的力气都没有。
元顾……已经死了很久……
怎么会……
萧知言猛地抬起眼,面前的白衣人、火堆、槐树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方醒和前不久带着合欢体攻上无埃剑宗的楼容川。
他跪在那个合欢体面前,脑袋不受控制地仰高,再仰高。
头疼欲裂,入目的只有那一双红黑鬼气的眸,和故人的脸。
萧知言努力地转动眼球,朝着方醒的方向。
“……宗主,这样强闯他的灵府窥探记忆,他会废了的。”方醒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他的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
“事到如今,你还在意这个?”楼容川抬手,不断有黑气灌入萧知言脑袋之中。
萧知言只觉得二人的对话混混沌沌,不太真切地从耳边传来:
“不是你说,你要知道真相吗?”
“那也不是用这样的办法……”
方醒以为,至多是威逼利诱罢了,却不曾想楼容川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以绝对压制性的灵力强闯修士灵府,直接摄取记忆。
寻常修士,若是被强闯灵府摄取记忆,轻则灵根尽毁,重则失去性命。
“你们这些正派修士真是好笑,不是你说你要知道真相,甚至不惜背叛宗门,如今真相近在咫尺,你倒是犹豫起来了。”楼容川冷笑,“就算你现在放弃,他的灵根也废了,你自己想想清楚,我没空陪你在这耗!”
说罢,他不再往萧知言体内贯入自己的力量,随意松了手。
萧知言整个身躯便如同破布一样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方醒选择站在楼容川这边,不过是看不下去无埃剑宗日薄西山。
应流扬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他怎会不知道应流扬对宗门的心。
可是……他也知道各宗各派蠢蠢欲动的野心,光凭应流扬根本保不住无埃剑宗。
“萧知言!”方醒冲上前去,拽住他的衣领,震声道:“你说啊!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我不是不接受他的死……只是……府罗城那么多人,比他资质更差的弟子都活下来了,他那么聪明……他怎么会……”
方醒哽咽起来:“他不能说话……他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
眼前血色弥漫起来,萧知言猛地甩了甩头,眼前是阴云密布昏暗无比的府罗城中,身侧是持剑满脸严肃的元顾。
元顾单手比划了一下,是在关心他:“师尊,你没事吧?”
他们等了一日,风息山庄的人姗姗来迟,来得尽是些二等通透身,但胜在人多。
各个世家都知晓,风息山庄已经许久没有出过一等通透身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挑在清晨入城。
城门早已腐朽,轻轻一推便开了,门上面贴满了符箓咒文,风吹日晒,早就破碎不堪了,朱砂流得满门都是,干涸后又结成暗红,看起来很是狰狞。
这也说明,符箓对这些妖邪早就没什么用了。
众家商讨之后决定进入景烟岚的府邸之中,先将他的尸身腐肉烧尽,从源头阻止魇气扩散,再慢慢净化城中妖邪,最后布置除魔极相,将扩散的魇气全部封印在府罗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