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袭放下手中书走到他身边,随手撑起增益法阵,替他驱走寒意,“每年都有,不算稀奇。”
应流扬这才知道每年过年时风息山庄都有烟火大会,而且相当盛大,浮光竹院这样偏僻的地方,也能远远看见。
他和言袭并肩站在窗边,在一片炫目灿烂的光中忽然想起旧事,应流扬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前在无埃剑宗每回喊你放烟花你都不去,原来是看腻了。”
言袭说:“三回。”
“什么?”
言袭慢慢道:“九岁那年我初入无埃剑宗,十岁那年,还有十五岁时的流观会。”
是应流扬邀他看烟火的次数。
想不到这种事言袭也还记得。
三回……确实不算多。
应流扬诚实道:“回回你都冷着脸,我以为你不高兴。”
“没有……”言袭顿了顿,“没有不高兴。”
“流观会你就不高兴了。”应流扬脱口而出。
说完又像是说错话了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懊悔的神情,没接着往下说。
流观会那次言袭确实应该不高兴。
每年夏日无埃剑宗会在后山组织流观会。
主要是为了锻炼各个弟子的炼气观形之法,参加的弟子都需蒙眼,在山中精准地找到被标记的符箓,最多者优胜。
谢人间与言袭自然是不会参与这样简单的游戏,应流扬倒是年年第一。
他的炼气观形早就炉火纯青,即便是蒙着眼在山中也是来去自如,便和谢人间约好了早早拾完符箓两人一起去山顶看结束后的烟火。
结果应流扬蒙着眼,把同样灵气纯厚的言袭错认成了谢人间,丝毫没感觉出异样,生怕被其他弟子发现他偷懒,一路闷头把言袭拉进一处偏僻地方,说这儿凉快,歇够了再回去。
结果到了时间摘下眼罩,人都傻了。
面前的人竟然是神色古怪的言袭。
怎么连句话都不说的?
没办法,应流扬只好硬着头皮将错就错,邀他一起去山顶看烟火。
言袭似乎从应流扬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冷着脸说不必了。
后来回去的时候,被谢人间发现是二人一起出现,发了好大的火,说到处找他找不到,原来是偷偷和言袭藏起来了。
应流扬哄了许久才好。
每每提起无埃剑宗的事,言袭总要不高兴许久,应流扬有些后知后觉。
因为那些和言袭为数不多的回忆里面,总是有谢人间的。
确切来说,是他和谢人间的回忆里,带着言袭。
想到这里,应流扬有些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连忙转了话题:“算来你也快到能入世的年纪了。”
“我不会入世。”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应流扬的意料。
“为什么?”
他总觉得,若是自己有谢人间或是言袭这样的能力,那必然是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的,即便成不了神,也要叫世人记住自己,要后人提起来,都有他应流扬的名字。
可他不是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知言袭心中所想。
应流扬小心翼翼问:“是……因为风息山庄的缘故吗?”
“不是。”言袭几乎是不假思索,顿了顿,他又道:“他们现在拦不住我。”
现在拦不住?
应流扬不明白言袭话中意思,只以为是言袭此时头发已无一丝杂质,实力已到了当世巅峰地步,所以才这样说。
思前想后,应流扬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样想来又有些自恋,但应流扬仍是厚着脸皮问:“难不成是因为我还没有恢复吗?”
“……”
“你要等我恢复了以后再入世吗?”
“……”
猜对了?
“没事呀,只要你不嫌弃我拖后腿,就带着我好了。”应流扬兴致勃勃道:“到时候我们师兄弟出去除魔卫道,我以后就仰仗你把名声打出去了。”
“我们师兄弟?”听见应流扬的话,言袭的重点似乎不在入世上。
“我们不是师兄弟吗?”
应流扬很快反应过来,这些日子他俩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若是说是师兄弟怕是太疏远了,他脱口而出:“道侣!道侣也行!”
言袭偏过头去,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不是吗?”应流扬反问:“哪有师兄弟这样的?”
“有,你和谢人间。”言袭声音忽然冷了几度,他把头转回去看着应流扬,似乎想起什么,眸底闪烁着不悦的神色,映着远处跳动的烟火颜色,看起来隐隐像是有火星子要冒出来了。
醋意明显。
如果说这世间扫兴第一名,那绝对是言袭了。
应流扬被说得一愣。
“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了?”
烟花已至尾声,最后闪了一刹后又归于黑暗。
寂静之中他看见应流扬琥珀色的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一如从前。
“对啊。”应流扬坦然地点点头,释然道:“他身边也有其他的人了,想来是比我更适合的,我也没有必要困囿于从前。”
“其他人?”
“嗯。”
“若是没有呢?”言袭不由得追问。
没有也回不到从前了吧?
应流扬知道言袭想听什么,他不免觉得有些无奈。
每每提到谢人间,言袭总是不依不饶,没说出个让他满意的回答怕是又要冷脸好几天。
这人就得顺着毛哄。
应流扬道:“有没有的过去这么久了也不重要,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也没有那么多可想的了。”
想了想,应流扬又道:“你很好,是我从前没有发觉。”
言袭冷冽的眉眼忽然之间就柔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