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一般沉,此刻像是某种冷血动物,阴鸷冰冷地盯着他。
他第一次看清言袭眼底的情绪。
说着那样的话的人此刻看起来依然出尘,只是眼底的墨色翻搅开,里面某种令应流扬感到心惊的情绪仿佛就要流溢出来。
这比看不见时还要可怕。
应流扬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可言袭并不给他远离的机会,他骤然逼近,欺身而上,将应流扬压住。
原来房中空无一物也是幻象,应流扬的背脊被压在凭空出现的桌上,杯盏被撞倒,叮叮当当碎了一地,与应流扬脑中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应流扬的脸上露出痛苦惊恐的神色。
这样的力量……
他想起被楼容川打碎灵根的那晚,他也是这样被绝对的力量限制到没有一点办法反抗,只能任由言袭冰冷的手在身体上肆意游走。
他仰在言袭身下,如货物一般被摩挲扫视。
他听见言袭说:“你总要付出代价。”
代价?
什么代价?
那日他说即便没有感情也会娶云庭禾。
难道是因为云庭禾……
来不及多想,屋外忽地传来敲门声。
言袭的动作一滞。
谢人间的声音传入耳中,似有事未说完,“对了……”
门未关紧,轻轻敲了几下便开了一条缝。
隔着屏风只能朦朦胧胧看见两道相缠的身影。
谢人间一愣。
他未想过向来清心寡欲的言袭也有这样一面。
如此也想得通言袭对应流扬的事淡淡的态度,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谢人间心里暗松一口气。
到底是撞破了别人的私事,他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退了几步,道:“我晚些来。”
不行!他不能走!谢人间不能走!
应流扬骤然瞪大了眼,顾不上许多,猛地张开嘴,企图喊住将要离开的谢人间。
可就在他张口的一瞬,他发现自己只能微弱地发出气声。
他被封住了声音。
“你想喊他吗?”言袭吻上应流扬耳阔,“让谢人间来看你这副模样?”
言袭灼热地吻上他的耳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应流扬顾不上听言袭的话,他整个人挣扎起来,偏过头,张大了嘴,用力地往谢人间的方向去看。
整张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一双眼血丝暴起。
可那里空空如也,谢人间已然离开。
应流扬望了许久,确认了谢人间真的已经走远后脸色渐渐灰败下来。
冰冷的手盖住应流扬的视线,言袭叹息一般:“我忘了,你从来都不在意这些。”
“你知道吗?”言袭低声道:“从你领罚的那日我就这样想了,和那个合欢体做得这么激烈吗?少宗主。”
那日应流扬奉剑受罚,眼底没有一丝后悔,清冽的让他妒忌。
“灵龟宝地里你也袒护他。”从质问第一句话开始,郁结了十年的妒意像被戳开一个口子。
他比不上谢人间,连这个中途冒出来的人,都比他更重要……
妒意起初是一点点流溢出来,到了后面口子被撑大了,撑破了,满腔都是酸意,冲得他理智全无,只想把眼前的人全部占据,叫整个风息山庄都提不得他的名姓,他就待在这里,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只留在自己身边。
应流扬别开脸,仿佛绝望了似的。
“不过一个合欢体你就把持不住了,应流扬,你比我想象的更弱。”
应流扬没有说话,视线越过言袭的肩头,漫无目的地散落。
言袭解了他声音的禁制,可应流扬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于是言袭也安静下来。
束得一丝不苟的白发罕见地被汗水打湿,额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
有一滴汗落在应流扬颈侧,滑进衣服里。
应流扬凝视着言袭,忽然道:“对于你们来说,我确实是弱者。”
像是往烧得滚烫的水里泼了一盆冷水,绷紧的弓骤然拉断,压在身上的人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言袭低下头看他,气息是乱的,白发散落下来,随着呼吸起伏拂过应流扬的脸。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应流扬,十足冷酷:“弱者就该有弱者的样子。”
“弱者应该是什么样?”听见这话,应流扬像是被刺激到了,本来面如死灰的脸上又出现了生动的表情。
是那种,他最迷恋的蓬勃的生命力。
仿佛是被他眼底忽然又升腾起来的火焰刺到,言袭竟有一瞬的呆愣。
“不该去争宗主之位?该像谢人间说的那样,不该去争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应流扬定定看向,目露哀伤:“可是言袭,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该有弱者的样子,今日就不会有我应流扬站在你面前。”
“……”
“我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至少……会比他们更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