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谢人间因他而死……
不仅他做不成宗主,天华城也不会放过他。
应流扬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是他识人不清,反反复复,对自己的前路看不清,对谢人间的感情也不够坚定,才会落得今天这个局面。
……
府罗城方圆十里都没有人迹,应流扬御剑在上空之时,远远就能看见那块城池之上有明显化成实体的魇气,像是被什么包裹着一样,悬在上空,仿佛一团随时要爆炸的黑云,压得下方的城池都暗了几分。
举各家各派全部实力所集成的除魔极相已经在此封锁了二十余年。
二十余年来无人敢踏入其中一步,不知内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应流扬背着谢人间,落定在府罗城门前。
那里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不堪,门缝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其中比养尸地还要更加浓郁的魇气,将光亮全部吞噬,整个府罗城像是永夜之地一般。
魇气盛行,不见天日,确实是非常适合此时的谢人间待着的地方。
应流扬定了定心神,缓缓推开府罗城高耸的城门。
木头老旧的嘎吱声刺耳,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门上贴着的朱砂符纸已经褪色翘起,应流扬的手刚刚碰上去,顷刻间化成粉末。
应流扬扇了扇飞扬起来扑在脸上的的碎末粉尘,伸手紧了紧绑在他和谢人间身上的背带,一手持着空相剑,以灵力加持五感,周身都浮起淡淡的增益白光,而后以一种十分警戒的姿态入了其中。
宛如一颗发着微光的沙粒,缓缓沉入黑暗之中。
虽然谢人间陷入昏迷,但他的空相剑是神品宝剑,比任何修炼者的佩剑都要强悍,低阶的妖邪见了都要魂飞魄散。
怕只怕……
景烟岚。
虽说二十年前各家各派早已将他的尸身肉块尽数净化,太阴炼形术所产生的魇气也加以除魔极相镇压,才让府罗城这冲天的魇气没有为祸世间,但景烟岚到底有没有入轮回道,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若是没有,至今尚存一息,还蛰伏在城中,等待一个翻身的机会,这对应流扬这样一个灵根尽碎,以寿元行其灵力的人来说凶险万分。
应流扬入了城中,发觉府罗城没有想象中邪气冲天的感觉,只是安静的有些诡异。
街边店铺的招牌仍在,只是老旧褪色,看不清从前字样。
店铺的旗幡已经残损得不成样子,支离破碎地挂在杆子上,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应流扬沿街走着,发现二十年来,此处连杂草都不生,街上的青石板路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布满了灰尘,应流扬一步一步走来,都能留下深深的脚印。
即便是在府罗城这样的极阴之地,也只能保住谢人间四十九天,若是四十九天后缺失的那一魂还没有找到,神仙也救不回来。
当务之急,是先替谢人间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安置好,而后再去找楼容川。
云家人不知道谢人间那一魂去了何处,楼容川一定知道。
应流扬背着谢人间在街上走了许久,想找一处干净的地方歇息。
可周边的酒肆小店,随处可见地上的骨头。
更有保存完整的,还端坐在店铺之内,保留着生前的动作,只是血肉尽失,只余下一个穿着衣服的骨架。
好似能看见府罗城在一夕之间被魇气入侵,凡体在一瞬之间死亡的画面。
不想打扰此处惨死的生灵,应流扬都没有进入其中。
应流扬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客栈模样的店。
或许二十年前百家集结而来的修炼者也在此处住过,这间客栈被收拾得异常干净。怕木头楼梯早就腐朽,应流扬不敢上楼,他将自己的霜魄插在门口镇邪,随意收拾了一下,挪开大厅的板凳,把走前云庭禾给他的行囊解下,铺上薄布,将谢人间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自己再燃起掌心火,坐在谢人间身边,守着他的身体。
这一下仿佛是卸了力,应流扬才感觉到因为消耗寿元过度而头晕,他撑着额头缓了许久,才有空去看谢人间。
地上的谢人间双目紧闭,连那水红色的唇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褪成毫无血色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谢人间。
也从来没有想过谢人间会变成现在这样。
应流扬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谢人间。
良久,忽然有水痕落在谢人间苍白的脸上,沿着脸颊滑下去,没入他乌黑的发中。
……
云庭禾给的行囊收拾得很齐全,还有干粮,应流扬默默掰了一块饼,坐在谢人间身旁,一言不发吃着。
不知是不是谢人间的洗心换骨身震慑住了此处的妖邪,至今为止应流扬都未见异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应流扬警觉地朝外看,屋外空无一物。
他盯着那处看了许久,忽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却见门槛外,静静躺着一个滚圆的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