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住院部一楼的食堂空空荡荡,因为早过了用晚餐的人流高峰。
除了我们四个外,还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怎么样?”刘罡明拿着刚打来的糖醋排骨坐下来。
“什么怎么样?”李子琪端来一盆奶油蘑菇焗饭(我也没想到医院里会有这种仿西餐的菜)
“关于陈莉,她自杀的很突然,留下来一封自白信。她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就假设她是凶手吧,她也没时间去犯案。”
刘罡明边把一勺咖喱送进嘴里边提出他的疑惑。
“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是一方面,齐强强和邓国芳的案子还能勉强成她下的毒。这就不考虑手法不手法了,假定她真的能下毒。那邓国强的案子呢,实在说不过去。”
“酒店的监控怎么说?”群青问。
“监控?监控没拍到她,那天晚上她离开酒店之后就没拍到她了,但是她之前是说自己一直在外面的麻将馆打麻将,问麻将馆里的人,他们又不一定一直看得到她的人。”
“也就是,强行来解释,按照她的说法也是行得通的嘛。”群青不以为然,“再和赵晓晓合伙杀死邓国强之后,两个人勉强能够搬得起他。”
“赵晓晓坠崖怎么说呢,她一个老妇人,对年轻人的威胁一点都没有。”
“说不定是赵晓晓自己失足摔下去的。”群青说。
刘罡明停止住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抬杠?”
群青轻笑了一下,非常短的一瞬,随之又换上了没有表情的表情,“我这么说,考虑到特殊情况,要是站在预设她和赵晓晓是凶手的立场上推理,没有大的逻辑上的漏洞,时间成立,手法成立,她为什么就不可以是罪犯呢?”
“是因为你觉得凶手一定要是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还是说你觉得像这种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女人,身上不会有那种奇怪的蛮力吗?”
“从两头说怎么说都说得通对吧。大概只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推测,都还只是建立在第一印象上,要是这个时候是另外一个和案子完全无关的人自杀,也留下来这一封告白书,是不是也推测那个人也有动机,也会有作案条件?”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不能先入为主嘛,可是这个年纪的老人…她怎么有那个能力去想到这些事情还去做了啊。”
“那她那封信写来写去表达了什么呢?”
“就是坦白自己的罪行呗。”
“嗯!还不够,”群青喝了一口罗宋汤,说道,“除了这一点之外,她还非常明确地提到了,她是因为十五年前她丈夫的消失,或者说像她相信的那样,因为她丈夫的死,而去杀人的。“
“这是她杀人的动机,提到点也正常,她自己不也说这个信封是一忏悔书。”
“忏悔书?”群青问,“她也没有忏悔什么,除了讲了一下她报了仇之外,就是表达了一下她自己赴死的决心。哦对了,还提到了她的女儿。”
“杨芳蕊也是她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吧,”刘罡明说,“她在做自/杀的决定的时候,会提到杨芳蕊也很正常。”
“确实,但她也说了一句话,不要问她女儿的责任吧。说实话,她把这句话放在这儿挺蠢的。”
坐在桌子四周一同吃饭的其他三人,包括我在内,都很清楚得懂得了群青的意思。
从正常人的眼里看,要是她硬要把这个本来不太可能像是她做的案子推到她自己身上,应该是为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吧。
“杨芳蕊吗?”刘罡明富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群青,“你居然会怀疑到她。”
“我不怀疑任何人,”群青再次重申,“像这样复杂的事情,如果身在其中的人也说谎的话,我们就只能相信物证了。”
“可是物证…”
“现在还没有,所以我不是让你去找了嘛。”
“你觉得那样真的可以找得到吗?那边警察局还在尽力沟通,可是如果要求到了资源,找不到的话,就很难交代了。”
“那也等一会儿,先看一个人。”
“谁?”
“陈夕颜还呆在这个住院部不是吗?”
“她?”
群青点了点头,“最期待整个邓家倒台的人,非陈夕颜莫属,可她恰好缺少了时机。她不一定真的去犯罪了,可是案子也应该和她有关系。”
“看一看她倒是无所谓啦。现在陈莉还在进行手术,等会儿我们案情的重点还是需要放在邓家和杨芳蕊身上。”
李子琪却有点不乐意,“怎么又要调查芳蕊…她那种性格是做不来谋杀的事的。”
“听我说,她真的是一个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你们都不理解。”李子琪用勺子在水杯中打着转,“她那种人啊,可能会因为自己亲人的死伤心,但是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的。”
“你对她很了解嘛。”刘罡明用俏皮的语气调侃道。
“那是肯定啊,我和她的关系可比这两个人好一些,”不用说,她说的这两个人指的是我和瑶群青:“她们两个就是两尊佛,和谁联系都不多。我也没有联系那么多,可是还是有一点的。芳蕊职高还没有读完就因为家里人不支持,所以就呆在家里了,可是她的成绩也没有那么差,我觉得她也是想读书的。“
“而且她的脾气也非常好,她爸爸的失踪对她来说没有那么大的伤害…”
李子琪没头没尾地说着这些话,她或许想尽力说服自己相信芳蕊。
杨芳蕊,一个从小学说话就轻轻的,细心爱照顾人的孩子,会因为自己父亲的死去复仇做出谋杀的事吗?在我心里,她的脸和杀人犯的形象是对应不起来的,可她恰好又委托了冯朵调查她父亲的死因。
种种证据对她很不利,我深深地明白。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低落,我,群青和刘罡明三个人不是多话撑场面的料子,李子琪瞬间的情绪表达,让我们也不知如何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