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被姜卿吟握在手里。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们看山看水,走遍九州,任何危险都会被墨濯漓轻易化解。她们也经历过冒险,最喜欢的就是打脸瞧不起她们的人,只因她脸上惹眼的烧伤红痕。后来,墨濯漓为她寻来贵重的怯疤药,叫她每日服用,终于是去掉了红痕,为他们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段日子真的很快乐。是她数一数二的珍宝,是她不愿忘却的宝物。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凡人。她的年岁很快就让她的身体跟不上行动,跟不上她仍然年轻的心,无法经历冒险,无法去尝试刺激。曾经最喜欢坐在墨濯漓龙身头上驰骋,如今也不能尝试了。她老了,脸上的皱纹很明显了,手也没有力气了,总是有各种毛病缠身,日子好像哪里都不舒坦,常常因为一些琐屑小事就和墨濯漓发脾气。
她不想这样的。可是她控制不住。到后面,她发现自己开始咯血,开始动不动就晕倒昏迷,或者各处疼痛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生病了。
郎中来看时,说是不治之症。什么不治之症呢?郎中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全身都在衰老吧,并且衰老速度很快。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全身器官衰竭,原本能活一百年,现在只能活五十年那样。
姜卿吟的天塌了。她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不想死,也不想离开墨濯漓,她说好要陪她一辈子。
一辈子,多久算一辈子呢?凡人的一辈子,也只有百年啊。
她不断的咯血,不断得受到折磨反复呻吟。墨濯漓也仍旧陪伴着她,因为她的痛苦掉眼泪,心疼得到处跑,为她求医问药。
可是,每一次墨濯漓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墨濯漓毫无变化的脸,就会痛苦地哭泣。
原来,她陪伴不了墨濯漓的一辈子。
屋子里,只有刮鳞片的声音欻欻地响。安静到呼吸都能听见。
凌安怀看向姜卿吟,姜卿吟仍旧麻利地处理着手里的鱼,好像刚才说的故事,和自己毫无关系。
“我和,墨濯漓,在宗门里认识的。”凌安怀试图说一些有关自己和墨濯漓的话题,打破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她为了找你的灵魂,与尝时泽做交易,来我们宗门当间谍。给我识破后差点杀了我,我就说和她做个交易,我帮她偷东西,她在云上秘境里好好配合我们。她年纪好像也不大来着,在妖族里算年轻的,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今年五十了吧。”
“那比我小啊。”姜卿吟闻言笑道。
“她是妖啊,应是有百年的。然后后来……”
后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墨濯漓把所有都压在了凌安怀身上,恳求凌安怀将姜卿吟的灵魂从阿古境带出来。为此她还付出了龙丹。
姜卿吟听着凌安怀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冒险经历,眼睛里流露出深深地羡慕。真好啊。年轻,而且还是长命的修士,真好啊。
“姜姨,你真的不想回去吗。墨濯漓她,等了你二十年……”
“小凌,你知道我回去以后,我会面临什么,阿漓会面临什么吗?”
凌安怀当然知道。姜卿吟可能会每天看着年轻的爱人悲伤,然后自己越来越老,直到寿数已尽;而墨濯漓只能面对凡人的寿命回天乏术,无能为力地看着爱人死去。对墨濯漓来说,明明爱人还是那么年轻啊。
但是,不回去,守着一具迟早会死去的尸体,对墨濯漓来说也太残酷了。同时,在这种鬼地方待着,无法与爱人一起分享苦痛喜悦,如此也实在悲哀。
“可是,您肉身的苦楚,墨濯漓已经想尽办法为您去除了。已经有整整二十年,没有和墨濯漓说过一句话……她常常思念你,却从来不怨你,只是常叹为何……”
为何就算入睡也无法梦中相见?
凌安怀没有说出口。说出来,她就会觉得自己在责备姜卿吟,说出来就会意识到,她对封琚月恐怕也是如此。一言不发诈死,若是也有二十年,或许封琚月都难以与她梦中相逢……
等回去,无论封琚月如何怨她恨她,就算拿剑捅她她也认了。
姜卿吟眸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只是放下刀,走出屋子。
或许,她也一直在左右为难,想要见墨濯漓,却又不愿墨濯漓亲眼见证自己寿数已尽无能为力。可是就要这样白白浪费那么多年和墨濯漓相处的日子,真的好吗?
留在这里的决定,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