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深入到灵魂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从内到外的自我审视过程。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但所有试图冲破瓶颈，更上一层楼的修士，都需要大胆的尝试。

就算是凌安怀也不例外。她将自己的意识深入到识海识海最深处，穿过那一层层意识的潮水，冲破钩织的识网，抵住将她向外排斥的洪流，在翻滚与颠簸中，她最后还是到达了识海的净土，灵魂的栖息之所。

她的识海净土尤其的冗杂，高楼大厦作脚下随潮汐摇曳的水草，随处可见的汽车与红绿灯变成了植物，一张一合的吸收脚下潮汐的能量，时不时还会掉落出如同奶油一样粘稠的液体。

前方那很明显是识海净土主体物的建筑，看上去像是很明显的中西结合建筑，但不知为何被翠绿包围覆盖，甚至上空漂浮的几张巨型人脸，相当有奇幻色彩……混乱不堪，像是把一些印象深刻的东西强行揉杂在一起后的大杂烩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这里也是凌安怀自己的识海净土，是凌安怀灵魂的象征，她到底还是能无师自通在这里面走得和回自己家一样轻巧，很快就拐进了那个被她认知为［学校］的主建筑。

靠近学校的大门时，绿叶组成的大门向旁侧缓缓褪去，让路通行。而所谓的学校，实际也只是一个空壳而已，真正的主旨在围墙中心的操场上，那个某农牌子的塑料瓶子。

凌安怀走过去，将矿泉水拾起。瓶盖很松，稍微一拧就打开了。里面的水似乎已经被人品尝过了，并不是满满当当的状态。

这瓶水，便是［凌安怀］的全部。

凌安怀很颓废，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在做什么。她以为只要知道上古时代末期发生了什么就能打破打破循环，因为许多变故就是从上古时代落幕开始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和大妖联手。

可若这是一本书，那她要如何去打破循环？

而且最好笑的是，经历了几千次轮回循环，度过了几千年时光的凌安怀，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其实真的是书里的角色。

这也太悲哀了。

可凌安怀那么努力啊，都能让自己诞生，为什么还是逃不过，被书本主宰的结局？她那么想要打破轮回，打破以后，真相却是这个世界的的确确只是一本书的话……那她要怎么做？而且凌安怀循环那么多次，就没有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吗？

还是说要想知道更多，只有从凌安怀的记忆入手？

可是……

目前能够了解到的就是凌安怀为了摆脱最开始的循环发展了无数种可能。而她自己知晓的那部分，是最新的轮回，现在，她得被这一部分喝掉，融入自己的记忆。

凌安怀也不知道应该喝多少量，总之先灌了一口后，脑子里便开始衍生出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和声音，像胶片从自己脑子里通过一样。

好在这一口没有多少记忆，凌安怀才不至于因为这一口让自己脑袋炸掉。总之她能很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识海在发生变化，在拓宽，在生长，以及，她的个体变化。

貌似目前，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可能是因为吸收的不多吧，只是多了更多重复的记忆，而且这一轮回的事，她早就了解过。

不，还是有影响……她现在只要想到那些见过无数次的人的脸，就会想吐。

于是凌安怀紧急从识海净土中抽离，意识回归肉身的刹那，凌安怀忍不住伏在地面干呕咳嗽。直到呕出透明的液体，她才感觉到稍微好受些。

不能再继续获取记忆了。或许她就不该去获取记忆的。可是如果不获取记忆，她就没法知道这本书最开始是什么故事了。

凌安怀直起身子，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反胃，流出生理性液体，鼻子水眼泪全都掉出来了。换作以往，她就胡乱擦一下了事了，现在不知怎地她就是很想要一块方帕擦一下。像是谁的计较，融入了她的习惯，却不被她自己认可。

主意识还是自己这个灵魂，但是接受记忆太多的话恐怕会精神分裂……凌安怀捏紧袖子，忍着强烈地不适抹去脸上的液体。那一瞬，有一种解脱感。

开始头痛了。凌安怀按住脑袋，咬紧牙关。几百年的记忆还是在脑子里上演了，重复的，无数遍的，偶尔甚至会麻木到自刎……自刎时的绝望，手刃亲朋好友的决意，与封琚月的回忆，受伤时的无奈……一点一点涌出来，要挤破她的脑袋。

“够了！”

凌安怀大喝一声，下意识从手心里脱出无锋剑，并未用上灵力，而是直接用断刃刺入自己大腿。

霎时，殷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疼痛瞬间从神经传导到大脑，让凌安怀从那些记忆里抽离出来。她喘着气，双手发抖，全身发冷，却还是咬着牙从手镯里取出丹药，拔出无锋剑，然后开始运功，让灵力在自己体内流淌。

终于感觉到内息平稳，丹田平和的时候，凌安怀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随后，看到了自己。

她是清醒的，理智的。自然知道，不可能是凌安怀又冒出来了。

眼前这个，应该是心魔。

“有何贵干？”凌安怀地疑问都带着疲惫。

心魔笑了，伸出手，在她手掌上延伸出一个与她相握的手，然后这只手慢慢的生长出一个人——是封琚月。

凌安怀看到这，讥讽地笑道：“不得了。别人的都是一个，我还有两个。”

似乎是为了回应凌安怀，那心魔封琚月动了，拔剑刺出，刺向了凌安怀。不是心魔那个。

凌安怀吐出一大口血，向后倒下。刚刚冲关没能成功，被心魔阻挠，反噬了。

真好奇，封琚月当初是怎么成功突破元婴的？

对于封琚月来说，当时的心魔，应该是自己自刎的景象吧。

想到这里，凌安怀就又想起来那日封琚月几乎强硬压制情绪，质问自己的画面。

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是封琚月红着眼睛掉着眼泪，掐着自己脖子逼问的脸。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在水雾与埋怨当中，格外动人。

真是疯了。竟然还回味起来了。这会不会也是你的影响呢凌安怀。

不过最让她想不到的，还是心魔居然是怕封琚月杀了自己吗。她还以为是没法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