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居然聊起来了？

亚瑟翻个白眼，用刀柄捅了捅柯伦，示意他别说太多废话。木川帝人分神看了一下布莱辛，发现她正懵懂地注视着岸边的篝火堆，银眼睛都染上了火焰的颜色。

“你们是海贼吗？”香克斯问木川。

“不是。”少年答得飞快，“至少他们不是，我是被迫营业，我对海贼这个职业毫无兴趣。”

“不想成为海贼却一次性悬赏上亿吗？”原本在旁边默默抽烟的贝克曼轻笑道。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是有质问的意思吗？看不出来，还是单纯在好奇？这个副船长是什么样的人？木川记得自己以前跟着艾斯去雪山拜访红发那次，好像贝克曼也有点沉默，该说是阴郁吗？

他反问：“报纸上是怎么说我的？”

香克斯即答：“黑暗王子。”

木川脸上浮现痛苦面具：“不要再提这个称号了。”

贝克曼意味深长道：“戏弄天龙人、劫持他们的船只、抢夺私人物品。”

然后在众人的视野中，黑发少年平静的脸色突然多了点讥诮的意味，他撇着眼角，用世人看来大不敬的言语重复：“私人物品？那些泡泡头罩这么说吗？”

贝克曼将手里的烟蒂掐灭了，他拖着长腔嗯了一声，灰黑色的眼盯着他，像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少年却不明不白地冷笑了一下，清幽月光清晰映着他俊秀的脸和暗红的眼睛。

“真是符合世界贵族的说辞。”木川抬起下巴，带着一如既往的傲慢，“关于这些行为，如果可以，我还想再来一次。”

香克斯望向柯伦，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这位香波地群岛原住民反而还有一丝对于事实的爽快和默许。

亚瑟耸耸肩：“其实没什么问题，我们本来就抢了船。”

木川补充说明：“为了送柯伦回家，这是不可抗力。”

柯伦：“不是吧！明明就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木川：“你难道没有享受到理财的快乐吗？”

柯伦：“好吧。”

三个青年都没有想解释的欲.望，这种态度以及刚才的话令贝克曼不由得挑了下眉，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再次开口却是关于布莱辛：“你们的同伴是饿了吗？”

三人纷纷转过脸，发现布莱辛这个小扑棱蛾子正渴望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盘烤肉，眼神专注而认真。

“……”

怪丢人的，让人以为他们不给孩子吃饭。

香克斯终于有机会继续起哄了：“快开宴会！别饿坏了！”

柯伦迟疑地看向他，最后干巴巴、不怎么利索地同意了：“如果只是开宴会的话。”

亚瑟的手倏地收紧，但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红发身后的一堆人像潮水似的涌了过来，围着他们摆了许多餐碟和烤肉，还分了酒杯。金发青年甚至都没看清这些人是谁，就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

“满上满上！”

“今天不醉不休！哈哈哈哈哈哈！”

“小哥你喜欢红酒吗？来喝个尽兴吧！”

亚瑟张了张嘴，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别倒太多。”

布莱辛又一头扎进肉里，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似的，苍白的脸颊氤氲上了浅浅的红。木川帝人没有拿手边的酒杯，他刚想挪开手臂，香克斯便仿佛洞悉了他的思想：“不会喝酒吗？”

“我酒量不太行。”他说。

香克斯只是笑，然后端着酒杯豪饮，顺着下巴流出的酒液已经完全把他的胸口浸湿了，敞开的衬衫贴着胸腹，透出流畅的躯体线条，是标准的不羁海贼式打扮。

木川矜持地坐在白沙上，他的姿势虽然并不算优雅，但总能找到那种精致而克制的感觉。

“你还真的不像是海贼啊。”香克斯说。

木川帝人低下头，酒杯倒映出他略显狼狈的模样，带着水汽的海风打湿短发，顺着空气弥散，终于和竭力压抑的情绪一起被吞进喉咙。他用手抹了一把额发，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般，轻飘飘看向红发男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香克斯大可以道貌岸然地婉言拒绝，他却没有，非但没有，反而期待地点头：“可以。”

现在不知道成了谁求谁，男人好奇他的问题，木川偏偏说话说得慢悠悠。

“你的沙滩短裤在哪买的？好像永远都是这种样式，你是不换裤子吗？”

香克斯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胖子拉基路先一步笑得像个傻子：“哈哈哈哈哈他确实不换裤子！”

香克斯：“……好吧。”

原本还以为少年会问什么惊天大瓜，结果就这？红发男人又喝了一口酒，木川没说话，只笑着看他。

就在这一瞬间，这位四皇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他在少年的笑容里翻阅出一种熟悉感，似曾相识的场景在脑子里闪回，他试图在记忆里找出相似的光景，然而心里却有诚实的声音在说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木川帝人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寸一寸自上而下地从他面颊扫落，每一次蜻蜓点水般的隔空触碰，都带来细小的戳痛感。

对方真诚地问：“我们在哪见过吗？”

木川看着他，慢吞吞摇头：“没有。”

可男人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脸，坚持自己的观点，像个固执的孩子，有点不满，还有点郁闷，强调说：“不可能，肯定见过。我知道了，你之前肯定也问过这个问题吧？”

“你喝醉了。”木川说。

香克斯睁大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看了一会木川，似乎在搜寻他眼里有没有撒谎的迹象：“奇怪了，怎么会这么眼熟。”

贝克曼这时候又出现了，他拍拍香克斯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说：“他喝醉了。”

是在对木川说话。

木川帝人很贴心地耸耸肩表示理解。贝克曼用探寻的视线看了他一眼，就迈步离开，走向雷德·佛斯号。

黑发少年沉默着拿起酒杯，看了一会里面的人影，海浪哗哗地响，宴会的笑闹声透过经年的时光传来，竟有些失真。而浸泡在时光里的酒杯也沉得要命，似乎正拽着人往下.坠。

可他的表情却透露出某种执拗，攥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少年轻轻闭上眼，数了三秒，再重新睁开。

假装已经换了一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