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数小时前。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亚瑟若有所思地说。
蓝发蓝眼的男生坐在上铺床面,在他身后是圆形的船舱窗户。他探着脑袋往下去看同伴的表情,皎洁的月亮近乎满盈,只有左上角缺了一小截,光线把蓝头发照得亮晶晶的。
他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所以说两年前她应该是火拳的船员。”
亚瑟的神情不算意外,他甚至没什么惊讶的表现,这让柯伦感到不可思议。亚瑟淡定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下铺位置,见怪不怪开口:“我早就说过她是个麻烦鬼,是个怪人,从早到晚在想奇怪的东西,莫名其妙就能知道很多事情。”
“草帽团的那些家伙好像也没有提过,只有庞克哈萨德的时候讨论过一次,可能是看她不提所以不再争论这个话题。”柯伦分析说,“这样一来,她说的喜欢艾斯先生就成立了。本来就是同伴、船员之类的,会喜欢那种爽朗的好人也正常吧。”
“喜欢啊……之前还和他在游园岛打起来过,怎么会有人和暗恋对象真情实感地互殴啊!”
“确实,还说什么「因为同样是火系能力所以互看不顺眼」,太过分了,连自己人都骗!”
柯伦说着说着就情绪激动起来,因为担心冬岛会冷,所以为了防止感冒穿上厚厚的大衣,身上微微出了些汗。他一脸岂有此理的表情:“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演技也太好了,为什么非要和他打架呢?”
亚瑟望向窗外天空,几乎全部漆黑的视界中,只有月亮的银色像是在天上开了一个洞一样浮了上来,轮廓模糊不清,似乎不久之后便会崩坏,然后融入到黑暗当中。用手挡一下的话银色就消失了,四周完全陷入黑暗当中。
身体随着波浪在摇晃,木板吱吱呀呀的声音响了两次,他听到柯伦碎碎念的嘟囔声,想到木川当初在那艘挂着草莓旗船上的样子,然后,脑中浮现出她和火拳带着布莱辛去医院的身影。
——正因为梦想本来就无所谓意义,我们才能解脱。以前她是这么说的,那副样子看着成熟又冷静,说不定没人会想到她才刚刚成年。
“可能因为没办法把喜欢过的人当朋友吧。”亚瑟敛着眼皮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反正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柯伦立刻就顿住了。
亚瑟随手把右边的煤油灯打开,灯泡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换过了,灯光非常微弱,光中还混杂着黄色的成分,被照耀着的物体们都显得很模糊,就好像溶入了空气中,软绵绵的。
“她在木筏上跟我们讨论喜欢的人应该有什么样品质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语气,对情商高的表现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如何交朋友如何看待事物」这些,她用的是羡慕的口吻,好像觉得这些东西很厉害一样。”
金发青年摇摇头:“说别人厉害,意思就是自己做不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一副瞧不起世界的样子,连别人的想法、心情或是感情这类事情,她也几乎完全看不出来,这类事情反倒是比一般人更来得迟钝。别人在想什么,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知道。”
当时他只觉得这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太没常识了。
敲锣打鼓似地热闹登场,又以荒唐的口吻高声说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言论——这行为说恐怖也的确恐怖——但随着时间流逝,有什么东西发生改变了。
“……放在几个月前,她肯定不会说实话,现在会坦然说自己喜欢谁什么的…所以是那孩子的功劳吧。”柯伦突然说。
爱和离别都是布莱辛教会他们的事情。
“看见那么热烈的感情,任谁都会变勇敢。”
亚瑟的确伤脑筋地正在苦笑,他听见走廊上走路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声音。声音很连贯,在昏暗的空间内显得更清晰,相当迅捷。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大概她马上就会闯进来吧。
两个年轻人停下话茬,就在下一秒,房门被砰地掀开了。
只见刚刚的话题人物很是嚣张洒脱地抬手跟他们“哟”了一声,再自来熟不过地冲进门内,身后还跟着金发革命军。
亚瑟和柯伦都习惯她每次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了,于是对于少女咋咋呼呼的样子只是淡定地继续坐着没动。
房内的地板与楼梯的一样,都是用黑色木材做成的,那光泽就好像表面被濡湿了,有一种滑溜溜的感觉。但这很容易发生危险,所以在一端铺设了橡胶防滑垫,木川唯就踩在防滑垫上。
“你至少先敲个门。”萨博吐槽说。
木川唯瞥他一眼,习以为常地接话:“我也没见你在德雷斯罗萨敲门,先反省一下你自己。”
“好吧。”他耸耸肩,似乎不太在意少女毒舌的态度,反而笑着略过这个话题,“原来船内这么旧。”
“可能是外表翻新的船,里面的设施还没跟上。感觉船身有点倾斜,水手晚上还在喝酒打牌只留实习生看船,一般故事话本里会发生海难的都是这样的,buff叠满。”
“……”萨博一脸「你别说这种话」的无奈表情。
坐在床板上的亚瑟和柯伦对视一眼,感觉这两人吃一顿饭就莫名其妙熟稔起来了。尤其是这位满脸正经的革命军还长着和他弟弟一样的圆眼型,让人越看越不安、越看越咯噔。
亚瑟下意识站到两人中间,隔开他们的距离:“有什么事吗?”
三兄弟反正没一个省油的灯,木川有一句话亚瑟觉得很对:如果非要给三兄弟的烦人指数选一个等级的话,大概是π。
木川唯倒是没察觉到亚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也顺着后退半步兴致勃勃地说刚才甲板放生的海火虫。但萨博对上亚瑟的眼神,立刻秒懂地做了个双手抬起的投降动作,示意自己十分无辜。
黑发少女站在窗户前微微抬头往上看——月光几乎就在她的正上方。她打开窗锁,将窗户打开,寒冷的海风钻入屋子里,净化了封闭而又浑浊的空气。
她还在兴冲冲地描述蓝色的小虫子,说它们被洒进海水、甚至降落在自己头发上,说话期间红眼睛亮亮的。那个扬着语调夸张式的感叹方式,几乎让萨博瞬间想到了路飞,简直一模一样。
自然亚瑟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嘴角一抽,默然地听着木川浮夸式描述口吻——尤其这人还不是在演,她是真的觉得很厉害、很有趣!
……见鬼!彻底被草帽小子带坏了!
她像个卖弄自己口舌的叽叽喳喳小鹦鹉,话痨又兴奋,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光在铁框处反射着,照耀在木川的面颊上,形成了一个很小的圆圈,在白皙的皮肤上闪耀着。她站的地方有一半阴影,因此这个光圈相当明显。
由于船身会跟着浪花摇晃,稍微一动弹,折射角度就会变化,缓缓移动的光茫就像在她的脸上爬动。她依然一动不动,任凭光圈在自己的脸上爬着,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终于,光越过了她的鼻梁,与红眼睛重合,反射来的光照射着舱内里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仿佛要进入她的眼中,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因晃眼而移动身体。
“……据说它会吐出一串串透明的珠子,挂在岩石上,做成一张像蜘蛛网的线网来捕捉昆虫,大概是荧光素的分子结构跟萤火虫不一样,因此发出的光线色彩也不一样……”
木川唯说着说着就感觉四周很安静,她嘴角还挂着笑意,停下势头稍稍留意一下其他人的表情,然后发现他们全都流露出了相似的神色。
说是古怪吧,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倾向,更多的是一种不同程度、但含义相同的笑容,三双色度和形状各异的眼睛此刻只对准她一个人,这笑让人摸不着头脑。
萨博原本坐在房内的小方桌前低头研究旅游手册,现在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单手撑着脸颊笑眯眯地看她说话,也不开口催促。
这搞得木川莫名有些不自在,她头皮发麻,迅速安静下来了:“呃…你们不说点什么看法吗?”
柯伦伸手揉了一下后脑勺,眼神飘忽几秒:“都给你说完了,我也没什么意见。”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亚瑟提醒道。
“啊对了,广播里说马上要到蓝洞了,从那里下潜似乎可以直达火湖岛。”
木川唯立刻正经起来,她说正事的时候就收敛笑容,沉稳地指着桌面上的地图说:“我们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二十分钟之后船只会经过一个石灰石溶洞,外界称呼它为【地狱坑】,传说只要进入蓝洞内的人都进入了地狱十八层。”
“确实有这个传闻,我之前就听人说新世界的潜水者经常来挑战,洞内有许多冰期形成的隧道和神秘洞穴,长度1500公里,深不可测。”柯伦点点头补充道,“洞里较浅的地方有常见的海洋生物,海龟礁鲨什么的,但更深的深度生命就逐渐消失了。”
“因为有硫化氢之类的有毒物质吧,不过没关系,我的能力可以隔绝海水和其他物质,重点是下去之后找到火湖岛连接处。”
“维克多利就在火湖岛吗?”
“他是这么说的。”木川指了指萨博。
萨博也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解释:“我们革命军之前跟踪调查维克多利手下的船只去向,发现部分人是用潜水艇进入蓝洞,还有部分人消失在鳞片岛海域内。海军似乎也在调查的样子,不过他们的情报是中将以上才有资格查看。”
“恶魔果实能力者往海里跳?不要命了吗?”柯伦皱着眉说。
“她不是说了没问题吗。”萨博依旧笑着表示没关系,“30亿悬赏的【日食】要带人探险,谁都会放心的吧。”
是在故意捧人,但是这种话术正中红心,木川唯一脸满意地扬着下巴,好像在刻意控制笑容,生怕自己开心得太明显。
……怎么感觉谁都知道你很好哄了。亚瑟默默想到,他叹了口气:“水压怎么办?”
“偷船上的减压装置。”木川唯理直气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