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都做不到。”木川兔说。

“但是一开始死亡，我就能选择确切的时间，你想让我马上就死吗，从一数到十？”橘猫满脸死相。

“别马上就死，永远别死。”木川兔说。

“那你就待在这里。”他说。

于是兔子就待在那里，她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谢谢你陪我。”他说，“你可以抱我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

木川兔直起前躯，站起来长长一条，她很努力地搂着橘猫的脑袋。

露比猫看了半天，羡慕得要命。她蹲在原地，用流泪猫猫头盯着木川兔：“我记得你喊我公主小猫，还说不会让我结婚，要来救我，在这以前从来没有任何兔对我说过这话。我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很多这样的话——在她死之前。”

“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的。”露比猫补充说。

“我是真心的，真心的。”木川兔争辩说，“唉，我是真心的！”

“没有关系。”露比猫说，“你没有同情心，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至少你试着相信那些有良心的兔所相信的东西，因此你也是一只好兔。”

狸花猫全身布满铁丝，歪倒在泥土里，四肢僵硬，她不再可爱地瞧着木川兔，皮毛沾满灰尘。

她停止了呼吸。她不再眨眼。她被蚂蚁杀死了。

奇犽猫吓得要死。

木川兔告诉他别害怕。

她说她见过长长一条侧躺着的纯子兔，见过压成鼠饼的千穗鼠，千穗鼠死前朝她拍了三下爪子。她还见过被贯穿心脏的豹猫。

木川兔突然崩溃了，泪水决堤。“那些混蛋，”她呜咽道，“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杀死了什么？”

故事还没完。

07.

故事总是没个完。

要心平气和。

木川兔没有变得愤世嫉俗，她热衷于到处捡猫。附带说一句，这次一鼓作气又捡了三只。

第一只是嘴笨话少的黑毛蓝眼义勇猫，他最初看木川兔还有些偏见，似乎觉得她过于轻浮散漫，不是一只好兔。但之后又犹犹豫豫地跟上来，搞不清楚到底是想和兔子搞好关系还是只是跟/踪狂而已。

第二只是有着蓬蓬金红色毛发的大猫炼狱，他的体型很大，整只猫坐下来能一屁股压死兔，所以他每次和木川兔说话都小心翼翼地垂着脑袋。

第三只是暴躁白猫不死川，纯白的缅因猫身上却有很多伤疤，说话跟吵架似的。他和木川兔不打不相识，一猫一兔互殴一顿，总算缓和气氛。

三只小猫身怀绝技，能把树枝舞得虎虎生风，而且也有着共同的敌对生物。木川兔自然不会挥树枝——她只能叼着树枝往自己刨的地洞里塞。

对有些猫来说，爱和理解还有临时住所是不够的。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接受动物心理治疗，木川兔感觉大家都需要来点心理咨询。

“我知道我的反应很差劲。”对于接二连三的小猫出事，木川兔如此评价。

“只要你的表现还有兔性——”义勇猫说。

“我难道能没有兔性吗？”木川兔问。

“不能。”他说。

“有兔子能吗？”她问。

“据我所知，没有。”他说。

炼狱猫叼着兔子上树，他摘下树梢挂着的金色纸皮灯笼果送给她，果子闪闪发光。

木川兔忽然说：“希望我永远不需要证明我的精神正不正常，也希望无论我正不正常都不重要。”

一旁的不死川猫大惊：“你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

“当然了。”

“你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木川兔认真地在脑子里搜寻答案：“大概从我连兔带盒两斤开始吧。”

木川兔和一群猫一起捡了个小风车，热空气向上升起，推着风车转动。风车叶片的光亮表面在转动时被太阳光线照射得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火焰。

再后来，木川兔和究级生物打得兔毛乱飞，好在她还是赢了。

“你还好吧？”义勇猫问。

“我好极了。”木川兔说。

“是吗？”

“我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好过，感觉就像…就像我的兔生即将开启一个神奇的新阶段了。”

“那肯定很好。”

“那当然！”

全世界都到了朝阳升起的早餐时间。

08.

这是木川兔准备追逐自由的第一天。

她又捡了猫。

“这有什么新鲜的？”木川兔不屑一顾。

但是捡猫不到一天，她就变成了穷光蛋。一只戴着草帽的三花猫上蹿下跳，几乎创飞了她所有的收藏宝贝，甚至还薅秃了她的尾巴毛。

三花猫叫路飞，叫声软绵绵，眼睛也圆溜溜，长得像猫届女神。附近被吸引来的小公猫叼着玫瑰花跑来对三花告白，靠近的一瞬间小公猫却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

路飞居然是少见的三花公猫！木川兔席地而坐，和路飞猫大眼瞪小眼。

路飞猫是个比兔还要话唠的存在，他能唠唠叨叨不断描述自己的猫生梦想，一惊一乍，看见麻雀从天上飞过，马上叼着木川兔窜出去！矫健地逮/鸟！

木川兔：“……要么你先撒开我。”

木川兔最终是被另一只金渐层蓝眼猫救下来的，对方长着圈圈眉，不像其他猫一样用嘴叼着她的后颈皮，而是很体贴地让她坐在自己的猫脖子后面。

金渐层是路飞猫的朋友之一，名字是山治，似乎还是个血统纯正的贵族小猫，但如今他却和路飞满山乱跑，猫腿划拉得飞快。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见过兔子来着。”路飞猫忽然说，“木头兔，是我哥哥艾斯的朋友对吧？”

兔的大脑里大概有某种装置，在灾难超过一定水平后，会关掉记忆。不知道这仅仅是神经系统的局限，还是实际上以某种方式保护兔子的装置。虽说路飞猫的问题问得很清楚，但木川兔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回答的情景了。

她的记忆断片，直到恍惚回神，看见不会游泳的路飞猫站在水塘边踩水玩。他投到冰凉的水中时大声喵喵叫，从水中抬起头来呼吸空气时又大声喵喵叫。当他爬上岩石时，猫腿擦出了血，他对此还乐得不行。

山治猫还在担忧地看着她：“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木川兔问：“你是怎么从漆黑的脸上看出脸色的？”

山治猫围着她转了一圈：“直觉。”

09.

木川兔感觉自己好一点了。

说真的，她现在好一点了。

自从她捡到路飞猫和山治猫后，每天都鸡飞狗跳，连带着又见到了路飞猫的许多朋友，以及粘着木川兔的亚瑟牧羊犬和柯伦松鼠，还有一只叫布莱辛的白色侏儒垂耳兔。

布莱辛兔是木川起的名字，对方一只兔刚出生不久，病怏怏到连走都不会。木川兔给她耳朵上戴了一朵藤花，又背着她吃力地跑了几步，然后就瘫在地上。不是因为重，而是布莱辛兔总和木川兔贴贴，她很不习惯。

布莱辛兔甚至不知道地球绕着太阳转，她以为太阳绕着地球转，因为看起来肯定是那样。

木川兔这一天过得够累的，但这一天还没有结束，她看到布莱辛兔开始拉痢疾了。

蔓越莓——不对，医生！！！有没有兔子医生救一下！

没有兔子医生，但有小猫医生。木川兔捡到了新的黑猫，这已经是她捡过的第九只猫了，累积加起来都能开个猫咖。

新的黑猫罗是金眼睛，身型瘦长，站起来能跳到树梢，他看木川兔的眼神高冷又嫌弃，尤其是身高的睥睨，让兔子只能仰着脑袋说话。

黑猫说话很精简，一副不想和黑兔子多接触的模样，挪动她的时候也只是用牙扯着她的后颈皮，高贵冷艳地准备去看病兔。

下一秒，他看清楚了答案：一只白色垂耳兔被高速行进的野兽狠狠撞翻，从树梢弹出，身体裂开两半，血流了一地，她如今就躺在泥地里，白藤花被染红了。

木川兔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柯伦松鼠在树上被吓呆了。布莱辛兔拥有不值得活的身体，但却有想要活下去的铁的意志，这是地球上很常见的组合。

罗猫看见木川兔的流泪兔头表情，顿了一下，还是舔了一口她的兔毛。

10.

有时候真不知道宇宙创世主是怎么搞的。

木川兔捡了一堆小猫，猫整天围着兔喵喵叫，把她叼在嘴里到处跑，就像咬着一片黑塑料袋。偶尔互看不顺眼的小猫会生气地打架，木川兔站在旁边睁着无语的兔眼，猫打完了还要问她更喜欢哪一只。

我更喜欢兔子！木川兔理直气壮地大喊。

有猫问她，兔子是否害怕将来。

木川兔会作这个回答：“把我吓得屁滚尿流的是过去。”

还是要心平气和。

于是，为了收尾，木川兔会击掌三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