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笑眯眯的金发男人,当他被全员注视时,他立刻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抱歉,我们找了一圈,只有这里是安全的,打扰了。”
是绮多和帕里斯通。
雷欧力合上嘴,他摇摇头:“……进来吧。”
绮多记得濑诺,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黑皮灰眼睛的画家。而濑诺感觉自己在被进门的两人打量,就像这是一场应聘面试,她立刻紧张起来,往亚路嘉的方向挪了挪。
但是绮多好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和帕里斯通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古怪,这种古怪很快就换了方向。绿发女性皱眉望着木屋的后门,又回头看了看已经阖上的前门,她顿了顿,再度重新推开正门。
原先门外的大片白雪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变成与屋内结构相似的另一个木制房间。就像第二间屋子连接在门外,如果再向前打开门,又是第三间,无数房间无限地延伸出去。
“等一下,刚才关上的门……后面的景象是不是改变了?我记得我们是从雪区进来的。”绮多皱着眉说。
“我们也是为了躲暴风雪才呆在这里的。”濑诺立刻接话。
“好像又卡进别的层级了。”帕里斯通摊手表示,“绮多小姐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呢。”
“你哪来的底气说我?要不是你一直跟着我,我早就找到协会的其他人了!”绮多火冒三丈。
雷欧力没见过这种阵仗,忍不住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绮多认为后门也通往其他地方,她绕开火炉,屏息凝神地伸出右手,贴着墙向门铰链的边缘走去。其他人纷纷站起来看着这边,门板很重,被扯动的木头发出长而尖锐的抗议声。
一片灰暗朦胧的光洒了进来,随之涌入的是奇怪的风,是内外温差和强压导致的风压。
从门外涌进的潮水气味一瞬间扑面而来,木门被风掀开了,绮多探出去的右手猛地按到一块柔软的位置,脑袋也撞了上去,她顿时触电般地撑着右手往后仰,感觉自己被谁扶了一把。
对方的防水皮靴上黏着银色的光,短裙外披着一件男式外套,细细的脖子正微微弯着,这一动,外套就从对方肩膀上滑落下来。
绮多仰起头,表情清晰得倒映在对面的黑发少女眼中,她就这样牢牢地注视着对方,而对面的人也与她隔眼相望。这个画面要是被拍进电影里,绝对要用长镜头和特写加之描述,实在是太像偶像剧了。
偶像剧的另一位女主角是木川唯,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穿着油画般的郁金香短裙,头上夹着草莓发夹。
绮多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自己右手按住的地方——她怎么能如此正好地摸在对方的胸口?况且由于木川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绮多的脸从面前推开,不过两秒的时间而已,茫然的绿发女性依旧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
“诶?这是什么?和自己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压在手心的重量感,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回弹的弹力带着相反的质感,应该是我抓着她,却感觉被吸住包裹进去……”
木川只能制止绮多这番仿佛在做研究的学术论调:“绮多小姐?”
绮多从震惊中回神,整张脸迅速变得通红,然后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什么!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对不起!”
这要是换成男人就是骚扰。
但女孩子倒是无所谓了。
雷欧力也从惊讶中挤出吐槽:“……喂!所以为什么做出这种事的家伙反应这么大,被摸的人却如此平淡啊?!”
“雷欧力?”一直在关注这边的酷拉皮卡瞬间出声。
“咦?你们都在这里吗!”雷欧力快走几步跑进屋内。
“哥哥!”亚路嘉也一个虎扑抱住奇犽,高兴地蹭了蹭哥哥的脑袋,“终于见到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认亲瞬间开始。
被雷欧力从地板上薅起来的杰,连带着酷拉皮卡还有满脸别扭的奇犽,几人抱在一块——准确来说,是他们被雷欧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呜哇!总算遇到你们了!我就知道你们都没事!”
乔差点被人从床板上震下来,他是睡得最死的,直到听见雷欧力的喊声才一脸「发生什么事了」地爬起来,顶着满头乱发懵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木川唯还站在门口,她好像完全不担心后面的众人,目光越过绮多和帕里斯通,落在濑诺身上。几秒钟之后,她张开手臂,而濑诺隐约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木川始终笑盈盈地看着她。
“濑诺!”木川唯冷不丁喊了她的名字。
于是深肤色灰眼睛的大姐姐马上像一头驼鹿啪嗒啪嗒跑过来,直接抱住她的肩膀,特别热情愉快地揉了揉木川的脑袋,发出了悠扬的笑声。濑诺搓着木川的狗头,又忍不住像抱孩子一样,托着她两边的腋下将人高举起来。
木川先是错愕了一霎那,然后也露出高兴的表情,低头搂着对方的脖子贴贴,她的笑声像香槟泡沫发出的声音。
濑诺笑着在木川耳边小声说:“我看见你的朋友了。”
“啊,金色头发很显眼吧。”木川了然道。
“不是……他的眼神太有存在感了。”濑诺如实告知,顺便跟她开玩笑,“就是他让你当时那么紧张吧。”
实际上,木川也是几分钟前刚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她毫不掩饰地点头:“嗯,确实是他。”
她俩互相注视了一阵,濑诺点了头,木川也轻轻点头回应,紧接着她们煞有其事地面对面站好,那坚定的架势就像这两人马上要出门杀第三个人似的。几秒后,她们再次异口同声地笑了。
濑诺没说的是,不止酷拉皮卡,其实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在看她们。不过木川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幸亏那个银发的少年——亚路嘉的哥哥,他没有直接拿起手边的蜡烛砸过来,即便在濑诺眼中,他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干出这种事。
安全距离显然是一个很健康的概念。
“你的花环我已经修好了。”濑诺说。
木川的刘海有点乱,濑诺伸手把她的额发理好,然后把干花花环举起来,轻轻放在她脑袋上,像是为她戴上了春季。
【光把你围拢在它致命的火焰中,
失神而暗淡的哀悼者,就那样站着。
背对那旧螺旋桨般,
在你身边旋转的暮色。】
酷拉皮卡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放在房间里的亚克力防尘盒子。他几年前买了那个盒子,本来是为了装隐形眼镜护理液、眼镜盒之类的物品,结果因为防尘效果太好,他就把其他东西一起放进去了。
换几次据点,盒子就跟着他到处搬家。里面还摆着专门给木川买的东西,像是饰品发夹香水耳机等等,有当季流行的普通物件,也有首饰珠宝,这些事项并没有写进手机的短消息里。
有时候是怀揣着“这个很适合她”,有时想着“猜她会喜欢”,或者是“一时冲动就买了”,反正零零碎碎攒了一堆。四年里,他偶尔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把盒子拿出来看看。
现如今,酷拉皮卡的心情极度复杂。
他当然不是想看见她失魂落魄。
不论是难过还是痛苦,就算是虚假的眼泪都不要出现,她最好永远都是那个春光明媚里突然降临的家伙,最好一辈子都神采飞扬。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希望她颐指气使,希望她张扬跋扈,希望她一生都不会被折损锋芒……
她适合冷嘲热讽,适合狠戾的眼神,适合恶劣的招术,适合一万种不同的骄傲表情,可就是不适合黯淡伤心。
庆幸她总是坚毅不屈。
她也一向意气风发。
濑诺松开手,木川抬起头。黑发少女摸了摸发顶的花环,抿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耳根也微微发红,她借玻璃的反光侧身反复看了看,然后得意地朝濑诺做了个展示的动作:“看,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木川唯相信命运,她也信因果和等价交换,对她来说,注定的或许是“某事”。但对酷拉皮卡来说,注定的是“某人”。
酷拉皮卡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屋内看着不远处的木川。他的前方仿佛是散发瀑布般亮光的故乡杉树林,他踩着溪水,而木川站在岸边的另一端。
春季的朝阳不断升起,又下落。
升起,再下落。
如此循环往复。
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