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战斗力的其他人都退到了泳池房外的更衣室区域，生怕卷入无面人的打斗中。眉毛很粗的男人探头看着这个场面，小声说：“一打多还绰绰有余，看来今天晚上出现的这个无面人是硬茬。”

无面人的动作没有任何阻滞，又是一个漂亮的飞身上墙，它的身体与地面平行时，突然踏着墙面做了个360度旋转，仿佛轮滑运动员在半空中做的动作，转身的同时做了个拉弓的动作，瞬间无数黑色的弓箭朝几人射了过来。

黑发在空中飘荡，眸子映着应急灯的光，弓箭飞旋，带走了空气的温度。如果不是这时候，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几人都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场艺术表演，每一个步骤都像事先编排好，仿佛经过了上万次演练。

“刚刚……”露比边躲避边气喘吁吁地问，“刚刚你说概念性的能力，是什么意思？”

酷拉皮卡用锁链打掉数支弓箭，还算冷静地开口：“唯的能力和我们不一样，念能力者所有的动作和攻击力都是以自身锻炼的数值为依据，譬如，万一以后有我和奇犽对打的场合，那么我需要考虑的就是他的体系和念的种类，以及我需要制定什么样的战斗方针。”

“你没在隐喻什么吧。”露比说。

酷拉皮卡无视了她的吐槽，直截了当：“但是唯不同，她是概念类的能力，准确来说就是，只要她认为敌人是「可以战胜」的类型，身体就会自发作出合适的攻击，和精神系有点像。”

露比没怎么听懂，恰好躲过一波攻击，她就地一滚，差点撞上奇犽。白毛少年有点嫌弃地让出位置，虽然对她的躲避姿势很无语，但还是人很好地拉了她一把：“酷拉皮卡的意思是，她觉得「我能赢」，那么她就能赢。”

“那不就是——”露比没有说完。

神明大人。

奇犽看穿了她的想法，否定道：“不是那种无敌的程度，只是在体术上是这样，比如她和一个彪形大汉对打，她自己从小到大的经验也会告诉她要怎么动手，如果想着「我能从下盘打败他」，那么身体就会自动分析攻击路径，如果她认为「他有点强，我可能和他五五开」，那她就会和他打得难舍难分——以此类推，这是一种概念上的能力。”

“唯是管这个能力叫【体能优化】吧？”露比不确定地说，“我最开始还以为是数值型的，结果是精神类的啊。”

“她的大部分能力其实都和精神系沾点边，毕竟小时候也是普通人，身体素质和普通人一模一样，靠体能比不过那些从小锻炼的家伙，所以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应该是一种更广的精神概念。”

奇犽盯着无面人受伤的胳膊看了一会：“等一下，我找到办法了。”

酷拉皮卡也发现了：“它受伤是因为攻击了你。”

奇犽哼了一声，似乎还有点微妙的高兴，他掩饰着嘴角上翘的弧度，拼命假装自己很淡定：“七倍反伤，真好用。”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有种「她好爱我」的感动错觉。

——又给那小子幸福到了是吧。露比撇撇嘴。

下次她就偷偷在心里喊他幸福弟。

……

同步行进的还有金一行人。

他们在北面密如蛛网的游乐园下水道内四处穿梭，绮多费劲地迈下梯子的最后一个台阶，然后站在台阶上微微喘气。

普罗修塔和里奥走在最前面，里奥拿出了游乐园的地形图，地图是先遣队才有的物资，帕里斯通看见之后还好奇地打量几眼。

“最好避开雇佣兵，他们是去另一个A栋实验室，我们去的方向是废弃的地下B栋，那里也有一个还能使用的小型实验室，至少显微镜是有的。”里奥解释说。

“这里没有人看监控吗？”绮多问。

“嗯……平时应该会有一个民间组织的负责人在这里，不过他好像比较随便，有时候会出现，稍微避开点吧。”里奥在地下水道中指了一条更偏僻的外通道，“这个组织是配/枪的，遇到之后也不用反抗，说明身份就好。”

下水道里湿漉漉的，阴暗极了，只有缓缓的水流在流动。这些水道通向地面的排水管，也通向废弃游乐场的每一处窨井盖，下水道的顶端时不时地掉下一些水滴，落在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们在渐长的沉默气氛下沉闷地走了两个多小时，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已经变为一种能抵达正常房间就好的麻木。

里奥扫视着周边，抱着别错过路的一线微弱希望，突然间，他向后靠去，反向指着其中一个空洞：“那里有光。”

举着手电筒的普罗修塔立即照了过去，看见那个方向隐约透出泳池滑梯的红色反光。

“是个泳池房，进去看一眼有没有路。”金说。

然而就在他们所有人踩着水哗啦一声踏进空洞，来到房间门口的那一瞬间，这群人凝固了。

满地的尸体，看不清这些死者的脸和身体，因为场面太混乱了。而且可以看出有些尸体已经死亡多日了，简直像一个乱葬岗，就连红色滑梯下方的泳池都被染成了浅粉色。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白色瓷砖上，那人背对着他们，从太阳穴到头盖骨被削去了半边，这个伤势应该是被人从极近的位置一枪/爆头导致的，弹道偏移，炸伤了头颅。

她大概是个女人，因为留着到肩膀的黑发，身型纤细，背影看上去就像普通人，她此时正低着头盯着某具尸体，愣在原地沉默。

众人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女人的个人时间，她终于偏头，把身体转了过来，漂亮的红眼睛茫然地望向他们——燃烧的双眼，一团参差不齐的红色，就像点亮火柴时摇曳不定的火芯。

啊……是那个孩子。

怪不得被打中要害也依旧能站在原地。

“木川？”率先出声的居然是里奥。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去，越近距离看她的伤势越触目惊心，他脸色很难看，几乎是阴鸷到极点的五官扭曲，让那张酷哥脸都变得狰狞了。里奥拨开她的头发，快速看了看伤口，然后马上胡乱拿起手边的衣服捂住她的脑袋：“喂！你还活着吗？你在这里搞什么？这里发生什么了？”

少女好像刚从某个地方回来般，她呆呆地看着里奥，不明所以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语气词，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手指上沾满了血，她看着那片红色，慢吞吞地说：“啊……我好像是被连发子弹打中脑袋了。”

“谁看了都知道你是被打中了吧！我问的是这里怎么回事？！”里奥按住她脑袋的力气很大，搞得她有点晕晕乎乎的。

木川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他：“我忘记了……好像上一秒刚被打爆，下一秒我就站在这里，中间没有时间差吗？”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人真恐怖。”里奥的表情特别嫌弃，“像恐怖片一样，你真的好恐怖。”

被冠以「恐怖」一词形容的木川唯愣愣地被他拽到远离尸体的位置，她这时才看见门口还站着一群表情复杂的其他人。

“你们有纱布和止血带吗？”里奥问他们。

绮多呆滞地瞪圆了狗狗眼，两秒后回神，飞速在周身找了一圈，将口袋里的绷带塞给里奥。普罗修塔已经在用「这是什么神人」的震撼眼神盯着木川的脸了，帕里斯通倒是习以为常地挂着微笑，只有金脸色不太好看，他走进房间四处打量了一会。

里奥用止血带一圈一圈地替木川缠脑袋，绮多吓得都要结巴了：“你还、你还好吗？你能说话吗？”

木川唯茫然地看着她：“我没事啊，我当然能说话。”

“……好恐怖。”绮多是里奥的嘴替。

帕里斯通笑眯眯地问木川：“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如果被碰到脑袋会死吗？”

木川用看神经的眼神看他：“没什么感觉，不会死，你别伸手。”

“杀都杀不死的怪物。”帕里斯通压低声线说。

“现在开始当面骂人了吗？”木川接话。

金从房间内走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大概是对伤员说不出重话，只能转而去烦帕里斯通：“你闭嘴，话真多，少说几句。”

里奥勉强把木川的脑袋裹起来，收紧手臂，抱着她的头，似乎还在害怕她失血过多，但他嘴上依旧骂得很难听：“没见过这种怪人，神经病，你是真的有病，脑残，你现在变成真的脑残了……”

你也没必要抱这么紧。木川想吐槽。

结果金一把将里奥挥开了，他像在驱赶什么蚊子苍蝇，接着用手仔仔细细地确认了她的伤口，半晌后表情才稍微好看了一点，只是眉毛皱得能夹死人。

“你先安静待着吧，别和我说话。”金如此颐指气使。

然后他就蹲下来，把她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