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隆冬大雪,飘摇至境,太和殿……
“老七,你可知罪?”
萧璨接收到帝王威怒之下的神情,不解。但直接作揖跪下,满脸无辜,不管是不是装的,现在都得装。
他知道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可是!这是他的父王,他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父王,更是天下人的君王。父亲的阴晴圆缺这个做儿子的,且是他心存芥蒂儿子的,想找茬,找他的茬躲也躲不掉。明箭射过来还能接住,这暗箭接不住只有一死!
“儿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萧璨慌张跪下,低下头等待父王的明示。他这个父亲对他是既喜欢又忌惮,他本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只因十年前那场大火夺走了他母亲的性命,父亲极度伤心看到这个孩子就想起那场大火,不觉得疏远了这孩子,现在更是老鼠见到猫似的,走的每一步如履薄冰。想活命,只能靠自己。
“朕听说苏丞相的女儿心慕予你,想嫁与你,你可知?”
“父王,据儿臣所知太子对她有意,儿臣又岂敢觊觎对皇兄的人,儿臣万万不敢。”萧璨此刻不仅跪下,还俯身给皇帝磕了一个头,向皇帝以表忠心。
“商洲和亲公主求见陛下。”瑾识公公走到皇帝身边轻声禀告,萧帝龙颜大悦,由刚才的愤怒转为心悦,不知是否真的心悦?
城门外,迎接和亲公主的是虞国太子,元夕盛装走出轿撵,眼前的人正是一路同行的王央,萧玦也认出她来,女扮男装的侍卫。萧玦还是更震惊。
一入宫门、二入宫墙,元夕仿佛回到第一次入商洲皇宫的黑夜,斑驳星光跟着前人的脚步一步踏一步,天空还是一望无际的窄。无论哪里的宫墙都差不多,透露的不可违阙、谨慎小心、逃不掉的坚定。
脚下咯吱咯吱作响,给一望无际的白,添一曲烽火戏诸侯。元夕跟在萧玦身后,看着他肩膀上着落雪,一片一片晶莹剔透堆积在那里。
“太子伪装挺好。”
“公主又何须说我,你也不差。”
细细飞雪落向白色披风上,有绒毛的地方雪化得更慢些,丝滑的面料雪花只是路过垂到地面等待着刻舟求剑。几位宫人正领着元夕、陈大人路过玄武门进入太和殿。陛下宣商洲和亲公主使臣进见。
元夕与陈大人走到大殿门口,抖落身上残雪,踏进殿内,皇帝的书房果然不是常人修缮模样,金碧辉煌的饰物,少见悠扬名品挂画,无不一透露着独一无二。
元夕被公公领着进入太和殿,用余光瞥见殿前跪着的人,没看清脸,后又转而微低头倒也能看见萧帝的真容。那句天之容貌不容直视,元夕倒也没看得仔细。太子还未来得及拜见父皇,萧帝走到元夕面前“你就是商洲公主元夕?”
“正是。”
“商洲安公主元夕拜见萧国陛下。”元夕先开口,余光瞥见一眼,收回的目光让对方都未曾察觉。
太子这才说着“拜见父皇。”萧帝这才向太子的方向望过去“免礼。”
紧接着“商洲使臣拜见中原萧国陛下。”陈使臣跟在公主后边行礼。
萧璨低头跪着眼色一怔,看着地上。
“免礼,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萧于滐中原萧国皇帝,穿着华丽龙袍,给出雍容华贵气场,他的眉角向上翘起,眼睛如慧如聚冷冷的杀气从眼尾中列到西伯利亚,冷得人直打颤,又或许是冬季的缘故,不该呀!这是皇宫炭火应该备的足。萧帝脸上虽然笑着,好像下一秒就是会要杀一千个人,用热血来暖暖场。
元夕看穿这种杀气,微微笑道“是挺辛苦的,这一路上杀手不断,有位谋财抢黄金的、有位长生抢彳绥的、更有想破坏商洲与中原和亲要我这条小命的,孤不知我这条小命有何重要,竟引的那么多人想要?”
“哦,有这事?”萧帝眼珠动都没动,只是因为睁的太久眨了一下眼睛。
“陛下,黄金十万两以折合成银票,还请陛下过目。”陈使臣没想到公主会有话直说,立即想打个岔而转移话题。
李公公小步走下,伸手接过陈使臣举案沒过头顶匣子里的银票,呈到一边。陛下一眼都没瞧银票,直直盯着元夕“元夕,商洲公主!”
“回陛下,正是。”元夕行礼低头。
“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商洲还有你这位公主,莫不是商洲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的吧!”萧于滐摆弄手上的玉扳指,用着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极具威慑力。
元夕也不怯场“回陛下,孤实属商洲元尊义的孩子,此事千真万确。我的母亲南荣府的女儿南荣柔,出生后随着在乡下居住极少露面,得不到父王重视,得不到大臣议论,自然也得不到邻国关住。既然我商洲把黄金、彳绥、城池都送到中原萧国,送到您手里。弄一位假皇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元夕不紧不慢自自说道。
陈使臣头上直冒冷汗。跪在地上的萧璨佩服殿上所说话之人的胆识。很少有这么个人敢和皇帝说实话。
“还真是一张巧嘴。元尊义也真是够绝情,让你这个不得宠的女儿来中原。”萧于滐点手、转身回到座位上。
“作为元尊义的孩子,商洲的子孙,商洲需要我我就在哪里。”
“好一个商洲需要…”萧于滐大声笑笑。
“皇上,商洲和大萧签订盟约,商洲已经做到,还请萧国柄守诺言。”元夕乘胜追击。
“那是自然。彳绥带来了吧?”
“对。”
公公呈上来,皇上打开盒子,立即吃了一颗,错觉席卷全身,吃下觉得身体很爽朗。高兴之余问元夕“公主对我大萧皇子了解吗?可有你喜欢之人?朕今天开心,所有皇子随你挑选你想嫁之人。
元夕心想,皇帝让我选择自己想嫁之人,莫不是个陷阱!中原皇帝已是和父皇一样的年纪,起初还想着来中原和亲是嫁给萧帝,看样子他不是很喜欢我才把我推给他的儿子。我一个和亲公主又有多少选择的权力。见好就收!
“商洲延寿丸果真妙不可言。”萧帝还沉溺于延寿丸的味道中。
元夕作揖回圣上“既然陛下让我选,那我选萧璨。”眼神坚定无比。太子萧玦睁大眼睛,盯着她。
既然选择来大萧和亲,必然是要嫁人,包括陪嫁少女们,至于嫁给谁那是听天由命,现在她拥有这个选择权利元夕自会抓住。选择萧璨她有一定赌的成分,她觉得萧璨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是传闻那么不堪的人。在所有皇子里面算是有才干,这又从何说起?好吧,元夕在商洲时母后给她讲了中原皇室情况,某某皇子这好,某某皇子那好,又某某皇子这不行那不行。母后让她与萧璨交好。如果能嫁给他就更好。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跪在地上的萧璨有些错愕!她为什么选择我?
皇帝看着元夕“不再看看其他皇子了??”
“不用了,我选他!”元夕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人。
皇上看了看少女手指处,还跪在一旁的萧璨,低头的男人一开始并未察觉到什么,虔诚的认错态度总会让父亲表面上暂时放下戒心。实际上帝王一但生疑只会疑上加疑。但这次未来慎王妃的爱实在让他有些犯难。父王本就担心萧璨再次掌兵。将军女儿的联姻只会让父王更快拿下我的小命。唯有一个字躲!躲!躲就完了!
低着的头还在低着,随着圣上一声“萧璨。”
“儿臣在。”弯腰。
“这位商洲公主看上你了。”圣上打趣道,哈哈大笑起来。
看上,这个词有些刺耳!像在讽刺这个他处处忌惮又优秀的儿子。
“公主,不会是看他长的玉树临风,喜欢他这张脸吧。我大萧的皇子个个容貌出众,文能赋诗作画,武能善骑射。真就选他这个纨绔?”萧帝怕元夕初来乍到摸不清形势,多问了一句。
“承蒙圣上厚爱,我选萧璨。”
萧璨这才抬起眸子由裙摆上的刺绣丝线、细腰间的玉佩、双手合十再到一张清秀的面庞,最后对上坚柔的双眼。
女子看着萧璨,萧璨看着女子。她又为什么选我做夫君?她的眼睛为什么又那么熟悉?疑问之际。皇上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传朕御旨,商洲公主与慎王萧璨天造地设……,与即刻完婚。”
“谢主隆恩。”
“谢父王。”
对于和亲公主来说这道旨简直开天恩。元夕到虞国面见圣上,还以为要和妖魔鬼怪战上一战,没想到直接选了母后让选的最想选的人,眼中满是笑意。
“玄洲皇子求见。”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传。”
“陛下,既然玄洲皇子来拜见陛下,那儿臣先告退。”元夕知趣退下。
“元夕你先退下稍作休息,用过晚膳再回去。”
“遵旨。”
“臣等遵旨。”
元夕与萧玦走出太和殿,陈使臣跟随其后。迎面而来是玄天国皇子宫文惜,元夕直径向前走,余光扫视他华锦缎面裘皮上落下的雪,接着黑色半披发髻,余角碎发下伶俐眼眸。元夕一怔!宫文惜也在打量着元夕。匆匆一瞥。又恢复到行走步伐。
元夕脚步停顿,陈使臣询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元夕总不能告诉使臣,我被玄洲皇子殿下的眼神杀到了吧。那是一双清冷无暇透露着霸气的眼睛。元夕见过这种眼神。
“被吓到了吧!”萧玦直言不讳。
“……呵!”元夕被猜中心思尴尬了一下。
“没想到你是中原萧帝的儿子萧玦!”元夕先开口询问萧玦。
“我倒是想到你是商洲和亲公主。”
“怎么?!你怎么猜的出来?”
“你们几个的漏洞实在太多,很难让人不往别处去想。”萧玦变相在说对方愚蠢的很。
“罢了罢了,唉,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元夕走在萧玦前面,看着雪花落在衣袖上后又融化成一滩水渍附在衣服上。
“刚才在大殿上你为什么选择和萧璨成亲?”萧玦有疑问,就追问。直直盯着元夕。
“理由很重要吗?”元夕无所谓得回答,眼里只有欣赏雪的心情。
“哈,让我猜一猜!”萧玦冷笑。
“一个闲散被权势束缚的王爷,整日做的事只有寻花问柳、喝酒、玩乐。你挑上他可就是挑错人喽!”萧玦被自己的话所笑到,问了元夕“你该不会……是贪图慎王的绝世容颜,而青睐他吧!那可不行!”
“切~”元夕看雪景的心情都没了“怎么不行!那就让我猜一猜,或许他是有心上人而取不得!”
“哦,何以见得?”
“以王爷的身份,再不受帝王垂爱,想要取个姑娘还是可以做到。如若没取,那就是最心仪的姑娘皇上并不打算赐婚,生在皇家哪有事事顺意的时候。”
“商洲公主聪慧过人,不过在这宫墙内讨论这些事,莫不是怕觉得活够了!”萧玦眼色一变,像被抓到什么似的,神色看起来想杀了元夕。
“七皇子不必紧张,我呢,只是来和亲的!”元夕说完只顾自己从萧玦身边擦肩而过,顺便拍了拍萧玦肩膀。
萧玦看着眼前人,好看的雪景为两人之间拉出一副很好的比例,像踏雪图、像那年少时见过的背影,只是瞧着她有些眼熟。
“你为何选他?”这句话太子在心中盘问自己多少遍,圣旨以下一切都已成为定局。
这一刻他拉着元夕的手,眼神中满是恳切,嘴唇轻轻颤抖,他冰冷的眼神中声音不自觉的露出心中的不安。
玄洲皇子宫文惜到后,中原皇帝大摆筵席,与大臣们一起畅饮。元夕只是看着中原皇帝萧于滐皇威浩荡,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利,俯首称臣的臣子们为之跪拜,歌舞升平之国的莺歌燕舞。皇帝身边永远坐着两位最美丽的妃子,中原的大臣们开始饮酒,吃菜。
“商洲的公主都如此瘦弱美艳,涂上脂粉,穿上罗裙岂不是要舞上一番。敢问公主会跳舞吗?”吴大人想羞辱商洲公主一番,说出最下作的话来想气气公主,更挫一挫商洲的威风。
萧帝允许这类事发生!更像是一个隔岸观火的人在隔岸观火,微微看着,看商洲能忍到什么程度?
“莫不可褥我商洲公主,我们以礼相待,想必中原也不是无理宵小,这并不是大国风范待客之道,敢问吴大人家中可有妻女,若是让他们在这种场合之下为取悦男子而舞,你心里也痛快吗?这是我们商洲公主嫁入皇家,就是陛下的儿媳,与皇子同裳,辱她就等同于侮辱皇家,侮辱当今圣上,吴大人可有此心?”陈使臣礼数周全说着最硬的话。
“下官只是开玩笑罢了,若到了商洲别开不起玩笑呀!”吴大人眼神盯着皇上,观测龙颜有没有生气,怕一句错送了小命。
“还好,开个玩笑罢了。”
元夕什么也没说,放下手中的杯盏,眼里尽是冷静,嘴角露出微微一笑“舞倒是不会跳,不过会舞剑,大人可要一睹芳彩。”元夕挽袖离开座位。
今天这场盛宴是玄洲与商洲向中原萧国友好的象征,萧玦盯着元夕喝着酒,他抬眸再度与她的眼神交汇,两两相望,那双漆黑微冷的双眼直白带来点审视的意味,酒一杯一杯下肚,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管不上。这个女子将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陛下可否赐儿臣一把剑!”
“准!”
元夕接过瑾识公公呈上来的剑,拿起,拔出剑鞘开始舞剑,宫文惜看了一眼满意点头微笑,拿出自己的箫为元夕配乐,加上鸣鸣鼓声,二人颇有默契。
元夕回头望见了他,正是玄洲皇子宫文惜,那个长了一张很冷静的脸正在为她配乐,他的身姿潇洒,面容绝色在在场男子中也是数一数二。
“哈!”萧璨酒后一声叹息,杯中酒倒的满了出来,眼底尽是惊讶。一旁宫女为萧璨擦了擦桌子,宫女不紧不慢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观测之中向萧璨塞了一个小纸条,萧璨看了宫女一眼“下去吧。”
“是。”宫女行个礼,便褪下。
元夕在吴大人面前舞到激动之处,乐声戛然而止,元夕手上的剑落在吴大人的脖颈处“吴大人这是天子的剑,万一不小心伤了大人,我也无过!大人,您说是不是?”
吴大人冷眼变成笑脸如花“公主严重了,臣真的只是开玩笑。”摆摆手装作认怂的样子。
“哼~开个玩笑罢了。”元夕一笑身姿轻如翩鸿,又优雅得恰到好处。
元夕接着开始舞剑,鼓声、箫声、配乐声,齐齐入耳。最后满堂喝彩,公主好身手!
……
苏熙擎娘已换上新衣服,两人帮元夕画眉穿喜服插珠钗,忙得不亦乐乎。南荣笙在门外守着。
元夕叫南荣笙进来商量事情,南荣笙看傻眼了“元夕没想到你穿上女装,还挺像个女人!”
“哈!瞧你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女的,女的!”元夕没好气怼南荣笙。
“好好好,你穿这件喜服很好看。”
“这还差不多。”元夕瘪瘪嘴。
“给,这是哥给你的新婚礼物。”
“好香的炙猪肉!南荣笙你就给我这当新婚礼物?父皇母后可给了我很多珠宝,王兄给了很多金子,就连我最小的弟弟元显把他最喜欢的玩具都送我了,啧啧啧~”
“元夕我可告诉你别看不起炙猪肉呀,就问你香不香吧?”
“香,很香!苏熙擎娘一起尝尝。”
“好。”
“嗯~是不错,不过跟我商洲的比口味是差了点哈。”苏熙吧唧一口,他们在一起吃惯了,看的擎娘也是一愣“吃呀,擎娘,甭客气,都是自己人一起吃。”元夕给擎娘拿了一块。擎娘笑着吃了下去。
“这可是中原都城最好吃的那家,我跑了两条街才找到,就说我够不够意思吧?”
“够意思!”元夕手搭在南荣笙胳膊上。
“我这炙猪肉可以天天给你送,商洲送的金子,那不很快就花完了。还是我的炙猪肉香。”
“你个乌鸦嘴,金子可不能全花完,在这慎王府人生地不熟的,我并不指望慎王可以给我钱花,咱们还是自食其力,自己花自己的安心些。更何况我会医术可以开个医馆,到时候带你们发家致富奔中产阶级。每个人都买上房子在这安家立业。”元夕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苏熙有些泪眼婆娑“公主!”
“苏熙,没事,到时候再给你找一个英俊的如意郎君,再生几个小孩,陪我玩玩,想想就挺好。”元夕越想越开心“擎娘你也是,苏熙有的你都有哈,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有的一定给你们。”
“鬼机灵!”南荣笙没好气“怎么没我的份?”
“你这将军胚子也想要英俊帅气的郎君!”
“你!真的很想揍你!”
“略略略~南荣笙你不敢!”元夕把头向南荣笙处歪着,拿起南荣笙的手让他往头上打。
“好呀,元夕,头上带那么多暗器,想伤我手呀!心机太心机了!”南荣笙收回手,奈何元夕的力气有些大。
“哼!”内室四人欢声笑语。
慎王府,礼部尚书为慎王萧璨主持这场万众瞩目的成婚仪式,元夕拿着手中的掩扇团扇一步步走进成王府的大厅,萧璨身着喜服等待着她的新娘。
“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礼部尚书苏大人呼唤结束。萧璨陪在坐的大臣寒暄几句。今天太子没来!倒是四皇子来了,他本来也不想来凑热闹书大人却让他带了份礼物来。萧淳是萧国最受宠爱的公主。
“皇兄婚事仓促,我给准备的礼物可不仓促。”
“谢皇妹!”
“谢到场的诸位大人!本王在此谢过。”
婢女领着元夕苏熙送入洞房,行完礼后的元夕觉得如释重负,屋内只剩下她和苏熙松了一口气。“苏熙快累死我了。”元夕用手捶捶背,另一只手拿下团扇。
“公主再忍忍,王爷很快就来了。”
“哈!”
二人听见门口侍女向萧璨行礼的声音。
“公主王爷来了。”苏熙提醒元夕,元夕换成正襟危坐的模样。慎王走了进来。
“苏熙出去吧!”
“可是!奴婢还要照顾公主睡下。”苏熙说的有理有据。
“她和我睡,你也要照顾??”萧璨微笑说道,笑起来虽然好看但带有剧毒。
“你!”
“好,苏熙,你下去吧。”元夕避免二人拌嘴,打断他们说话,给她一个眼神诉说着我没事。
苏熙出门,婚房里只剩萧璨与元夕二人。元夕在他面前把团扇拿开,萧璨看到上妆过度的元夕,笑着“果然人靠衣装。”
元夕给了他一个白眼。
萧璨抓她的手“怎么??”元夕头上满是疑问。
“今日吃东西了吗?”萧璨看着她的眼睛回过神来放开她的手。
“吃了!”元夕实诚回复。
“吃了,吃什么了?”
“炙猪肉!”怎么了?“吃个东西你不许?”
“那倒不是,怕你饿着,还给你带了点。”萧璨拿出厨房刚做的栗子糕“看来只能我一个享用喽。”
“别呀!给我尝一个!就一个可以吗?”
“不!”萧璨自顾自吃起来。元夕想抢他的糕,尝尝什么味,加上炙猪肉没吃多少,现在倒是有些饿。
很好笑,一对新人夫妇的洞房花烛夜,妻子在追着一碗栗子糕。萧璨比元夕高出一个头,栗子糕被萧璨举过头顶,元夕垫脚都够不着。
“不吃了。你这根本就不是给我带的,倒像是自己吃的。”
“给你。”萧璨见元夕不追了,倒把糕递给了她。元夕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萧璨,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这栗子糕真好吃,我能…”
“??”
“我能给苏熙拿一块吗?”
“嗨!还以为你要干啥,还以为你要帮我做栗子糕的厨子带走呢?”
“明天让苏熙吃个够行吗?”
“现在呢?”
“现在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元夕眼见萧璨想往她身上倾倒“等等,等等。”元夕的手推着对方的胸膛,萧璨低头一看。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好。”萧璨倒了两杯,递给了元夕,自己手上拿一杯,元夕起身与萧璨面对面喝起了合卺酒。
“这酒已喝了,该歇下了吧!”萧璨歪头邪魅一笑。
“还是我来吧!”元夕把萧璨推倒在床,解萧璨衣服,腰封,外套脱到还有里衣时,萧璨抓住她的手。
“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
元夕没管萧璨的神色不对,接着脱……萧璨躺在床上。她看见肩部的伤后,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细长的手指取开药瓶盖子,沾上些透明的药膏,在萧璨的胸前伤口处涂抹。萧璨觉得胸部一凉,看着正在为自己涂抹药膏的元夕。
“这个药膏对恢复疤痕很好用,虽然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也要注意留疤,我早看出你的身体受伤才大胆地脱你衣服。”元夕边涂边说,眼里只有这一处伤患并未注意到萧璨有什么不对劲。
“我是男子…”萧璨把胳膊捂放在脑袋上。
“无论女子男子都得留意疤痕。”
“我说我是男子,你这样看我身体……”
“王爷不必担心,我会把我的眼睛封得紧紧,绝对不会透露出一丝不轨。更何况这些在医者眼里都是一样的。”元夕比划着半裸只剩里衣敞开微露的身体。
“是吗?”萧璨起身与元夕撞了个满怀,二人距离近,从外处看二人正襟危坐,只剩元夕的眼睛直视美好的躯体。元夕耳朵红红转身要走,被萧璨拉了回来。
元夕突然问道“王爷你喜欢我吗?”
“当然不!”被元夕这么一问,萧璨有些吃惊,紧张得磕磕巴巴。
“那就好!那就好!”元夕拍拍自己的胸脯,笑着安慰自己。
“怎么,看起来我不喜欢你,你还那么开心?”
“王爷心有所想,我元夕自然尊重王爷的心意。只是疑问,王爷为什么心甘情愿娶我?”
“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好,是我对不住王爷。那以后王爷要想娶其他女子,我定然不会阻止,也当是个补偿。”
“元夕,你当你是谁,给我补偿?”萧璨捏元夕的下巴,狠狠说道。
“那这么说王爷以后是不娶了??”
“你想得美!”萧璨把元夕的下巴甩开。
萧璨整理好衣服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酒杯倒酒,一杯一饮而尽。
当时萧璨手下找到他时把他带走。
“王爷,外面已知道您受伤的事,大臣们等着要拿这事做文章,您还是尽快回王府处理吧,太子在王府等你。”萧璨才马不停蹄回了王府。他纵有不舍,兄长的召唤他不得不听。一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王爷胸前有伤定不是简单的事。
“你干嘛去?”
元夕拖着被子准备在地上打地铺。“睡觉!”元夕没好气一边摆弄被子一边嘟嘴。
“哈!”萧璨笑疯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行了,你睡床。我出去。”
“王爷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们刚成亲,你就出去睡,让我商洲公主情何以堪呢?所以就委屈您在这柔软的床上睡上一觉,好不好?”元夕把想出门的萧璨拽了回来,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至于我,我就打打地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喽。”
“嗯!这成!那我就免为其难得留下吧。”萧璨在床上睡下。元夕一顿拳打脚踢,连萧璨的边都没沾到,后又陪笑说着,晚安!
更深夜半,萧璨起身把睡在地上的元夕抱上床,掖好被子,自己离开房间。
太子萧玦策马奔腾与沈老将军一同赶往商洲,秘密进行帝王派下来的新任务。
八、
天气格外好,虽说是冬季还可见着太阳,慎王府中王爷与王妃昨日休息的寝殿叫半花苑。与其说是王爷和王妃的寝殿倒不如说是元夕和亲公主现在居住的别院。
采光足,种植的花花草草居多,院子别致幽静,是个养人的地方。屋檐上到处都是昨日成亲留下的痕迹,侍女们在擦洗的擦洗、抚灰的抚灰、侍卫巡逻的巡逻,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更像昨日什么都没发生,王爷一早便离开了王府,除了随身侍卫钟青冥近身跟随,无人知道去了哪里。
日上三竿,元夕还在床上打呼呼,苏熙与擎娘端水身后跟着几个王府的侍女敲着半花苑的寝殿,听不到回应,苏熙想着元夕兴许又是睡过头敲了几下便把门轻轻推开,擎娘让苏熙先去探探情况,以免冲撞了新婚夫妻。
苏熙一人进殿看见只有元夕一人便放下手中洗漱用品“公主,公主,醒醒,快醒醒!”苏熙用手戳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元宣。
“苏熙姑娘,现在该改口了!”擎娘笑笑。
“啊,一时半刻还不习惯。叫王妃吗!”苏熙回应着擎娘的话,嘴像瓢了似的,自己说出王妃二字竟有些奇怪,平时公子、公主叫多了现在改口叫王妃怕是要多适应几日,摇摇头走向元夕床边。
元夕正在梦中,手露出被外,满脸酣甜。梦见自己回了崇山,师傅在替人看诊,崔澈正在做饭,自己拿食物在逗切切,他们一起围着桌子吃饭,笑得很开心,转而萧玦出现了说要带她走“我不走我要在这和他们在一起。”萧玦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崔澈拉着另一只手,二人你来我往,很是一段拉锯,整的元夕挣开了萧玦的手,萧玦拔剑架在崔澈的脖子上“再不走我杀了他。”吓得元夕撒开崔澈的手“走!走!我跟你走。”
“公主在做什么美梦,这么开心。”
“哎,这又怎么不开心了!”
“赶紧给她晃醒!”苏熙边说边做,苏熙向来手脚快,不一会给元夕晃醒。元夕睁眼,被苏熙拉起呆坐在床上。
元夕揉揉眼,“苏熙,这什么时辰了?”
“公主还好意思说呢,看看外面的太阳,快洗漱吧!”苏熙指了指窗外的太阳,恰巧窗外院中种着一颗梅树,含苞待放,在窗景中自是好看。
“苏熙我怎么睡床上?”元夕疑问,苏熙更是疑问。
“公主,不!王妃!我昨天又没和您一起睡,我怎么知道??您说是不是呀,王妃!”
“苏熙,别这么叫慎得慌!”元夕抱抱自己的鸡皮疙瘩,打了几个寒颤。
“他呢?”
“谁?”
“哎,王爷呢?”
“一大早便出王府,不知干什么去了。”
“哈!”元夕不习惯别人伺候,遣了王府的侍女,只留下苏熙擎娘。自己从床上起来,哐哧哐哧一顿倒哧,洗净后苏熙擎娘给她穿衣梳妆。
“今日会会这个王府。”元夕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人还是要靠衣装!”哎,怎么这话有些熟悉。
“公主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擎娘笑面盈盈做事谈吐都要沉稳得多。
“我还是习惯看公主穿男装,不受拘束,自由些!”苏熙插上最后一只簪子。上了妆的元夕显得更加红润气色好,放到整个都城不敢说最好看也是容貌绝色、倾国倾城,虽说之前多数以男装示人,可到了女装这块,行!就是行!
“别夸了,今日王爷不在府里我们出门玩玩去,如何?”元夕闪着刚上完妆黑黑的大眼睛,对他们说。
苏熙与擎娘二人对视了一下“刚刚还说要会会这王府,现在便对这王府不感兴趣了!”
元夕乘车出行,发现大家只要看到王府的马车赶紧避让,她穿着妇人的衣服想来是不方便的,在衣服铺子里换了几身现成的衣服,对男装!他们三人换上男装之后,除了个子没有男子高清新秀丽的面庞也是英俊不已。
三人在聚宝盆门口停下,这是元夕第一次进赌场,苏熙与擎娘面面相觑,想拉住元夕胳膊,但她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正是对新的事物感到好奇的年纪。只要没见过的,都想尝试一番。
“大大大。”
“哎呀,又是小。”
输了赢了的喧闹嘈杂很是有序,元夕看着台桌,有看到银子进了一个人的口袋,有看到一个人输的精光,一楼台桌有六七个,赌得都是碎银子,筹码不大,光顾完一楼元夕想向二楼去,却被人拦了去处。
“公子,二楼您去不得。”
“为什么?”
“二楼如若没有预约不能贸然上去,这是我们聚宝盆的规律。”一个彪形大汉满嘴胡子的中青年男人在此拦截。同时又很礼貌的告知。
“那好,我预约行吧。”
“公子可知上面赌的是什么?”
“什么?”
“不是钱财…就是数不尽的钱财!”
“大爷这话有意思,小弟下次有需要再来。”元夕作揖眼神戏谑盯着二楼,不舍离开。出了聚宝盆的门三人同时双手环抱于胸,三副拽拽的样子。买了几个包子坐在馄饨摊位上。
“老板,来三碗馄饨。”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馄饨摊主热情招待他们坐下,做起馄饨。这家皮薄馅大汤底用的是骨汤,看起来鲜嫩爽口,倒入调料,再撒上灵魂葱花,一碗美味的馄饨做好。
元夕先是用勺子盛了一口汤喝“真是美味!冬天来一碗小馄饨那真是太美味了。”元夕咬了口馄饨“你们多吃点,不够再来一碗。”
“我们够了。”苏熙点点头“只可惜今天没带南荣笙出门,公…公子你把他派去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没见着他。”苏熙吃完碗中的馄饨。
“老板,再来一碗!”元夕没有回答苏熙的话,却对馄饨摊主举手吆喝。
“好嘞!”摊主揭开冒着热气的锅,向锅里下馄饨,大勺在锅里搅拌搅拌,很快便盛出放入碗中。
三人吃饱喝足后,在街上溜溜弯,在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一个小乞儿坐在路边,微微动。元夕上前给他的碗里丢了些银子,转身要走时,元夕停下“不对!”戳了戳小乞儿,倒了下去,元夕摸摸脉搏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一口气。苏熙我们快去请郎中。”
“公子,你不就是吗?”
“对对对!瞧我这脑袋,去药房抓些药,我们去个暖和点的地方。”
“直接回王府吗??”
“回吧!”
三人乘驾马车赶忙回府,门口的侍卫看着三个穿着男子的服饰,加上元夕又抱了个小乞儿。门卫满脸疑惑,还好识出元夕的脸,同时元宣又给他亮出了她的牌子,说到这牌子还是萧璨昨晚留给她的。元夕并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总之,回王府的门是能进去的吧。
“参见王妃,王妃这是…?”
门卫话还未说完,王妃抱着小乞往半花苑走,苏熙与擎娘跟在身后,苏熙转变方向去厨房,擎娘去库房拿炭。元夕把孩子放在床上,也不管他身上脏不脏直接把新婚的被子裹在这个孩子身上,擎娘取的炭放在炉里燃烧,室内渐渐暖和起来,元夕把汤婆子放在孩子的手上,小孩并未睁眼只是皱了皱眉。
“公主姜汤来了,”苏熙端来,放在床边,用手摸摸孩子的额头,“公主他可能冻坏了,额头还是冷的。”
元夕一点一点喂他姜汤,喝是能喝进去就是喝不太多“苏熙你让厨房做碗面,打个荷包蛋。”
“是,公主。”
小乞儿身体感到暖意,睁眼醒了。眼睛一睁开,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边上还坐着一个清秀的公子,而这位公子正在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自己。
“你是谁?”小乞儿慌忙退缩到床角,拉着被角眼里满是慌张与不知所措。
“你别怕,你在路边晕倒了,这个天气怕你冻着,所以带你回这。我们没有恶意。”元夕不紧不慢细细说道,那孩子听了进入,眼神中放下警戒,人却还缩在床角。
“你看,那里有吃的,你要不要吃点?”元夕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小乞儿兴许是饿极了从床上直接坐在桌上吃起了面。元夕跟在他身后坐在凳子上,小乞儿吃的太快呛住了,元夕拍拍他的背“慢点吃,还有呢!”顺手给他倒了杯水,孩子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孩子吃饱后,苏熙也已经准备好木桶,倒满了热水,元夕放了点药材,让小乞儿脱衣服。
“不行。”孩子有些害羞,拉紧自己残破的衣服。
“你得洗澡,被冻着可一定要用药浴,不然以后长大了回留下病根。”元夕和孩子围着桌子你追我赶。
“不行就是不行!”
“要不你看,我们三人出去你自己脱衣服进去泡一泡?再等会水冷掉那可没效果,长大以后还是要留病根。”元夕实在追不动了,累了!
“那好吧!”眼见孩子终于妥协,三人出门,苏熙给他找了件干净衣裳,衣服虽然大好在擎娘手工活不错,一会便裁量出适合这孩子身形的衣服。
小乞儿泡一半,元夕闯入,不容对方反应,拿起水瓢舀了桶里的热水往孩子头上一浇。拿些皂角顺着他的头发揉搓“你一个孩子会洗什么澡?我来帮你。”
“你使诈!”
“这叫兵不厌诈,小鬼头。”元夕把他摁在浴桶里,只得乖乖听话,动也不敢动。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花禄。”
“啊!真是个好名字。”元夕手中一顿,相起点什么,不知道花花现在过得怎么样?“你怎么在街上晕过去了?”
“我家住在离都城二十里的小乔村,村里人生了一种奇怪的病,父母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家里已经没吃的,我就跑来都城看看能不能混口饭吃。”花禄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你别哭呀!”元夕有些手足无措,帮花禄擦掉稚嫩脸上的眼泪“我想小花禄一定非常坚强,一定是走了很久。你看现在不是吃上饭了吗?”
“这么说也是!”花禄停止哭声。
“吃上我的饭也是吃,你说对吧。”
“谢谢你!姐姐!”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元夕有些震惊。
“一眼就能看出!”小小的声音震天彻响,只有元夕呆在原地,回过神来看这小孩泡差不多了“这个是擦身体的,你先裹着。衣服很快送过来。”
“好。”
“姐姐,把被褥换了吧。”
“??”
“这被子被我盖过,怕是不干净。”
“没事,姐姐不睡这床。”元夕说完后自己捂嘴“苏熙把被褥换一下。”转而又对花禄说“姐姐不是嫌弃你,只是这床不是我一人睡。”笑嘻嘻。
“没事的,姐姐。”
花禄洗漱完后穿上新衣服把头发梳起来,看起来精神多了,十岁的孩童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日子,本该是栖息于父亲母亲身下享受疼爱,可又是什么打破这一切?元夕无从得知?
王爷回来,直奔半花苑,想看看元夕这一天他不在都干什么了?身边的青冥已经向他禀报过“公主收了一个乞丐小孩,给他沐浴更衣,那孩子现在正在王府。”
“哼,这公主还真把王府当自己家!”萧璨有些不悦,不悦的是元夕没有通知他,眼见没把他当回事;不悦得是一个堂堂公主给一个小孩沐浴更衣,都没给自己……
他,王爷,这是去找元夕的茬!
寝内元夕睡在床上,萧璨无情把她叫醒“快醒醒,公主!元夕!”
“哎呀,干什么?王爷。”元夕气的坐起。
“听说你今天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孩子?”萧璨站在床边俯视看着元夕抬头望向他。
“这不用听说是事实。”元夕有些无奈,被打扰睡觉。
“为什么带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私生子。你可知道这王府耳目众多,被抓住把柄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哈!王爷可真会说笑,我十七!今年十七倒是没本事生出个十岁的儿子?再说你一个王爷整天怕这怕那,真是没一点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