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赵雨念的书。”
“妈,你的这个学生人怎么样啊?不是都说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吗?她还看那么多武侠小说,会不会很叛逆啊?”林觅年故意用很嫌弃的表情问。
“不会啊?”梁老师觉得奇怪,“我这个学生人很好的,管好你自己吧。”
“咦……”林觅年问,“妈,你好像很喜欢她耶?”
梁老师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说:“对啊,人家又听话又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说平时有些行为语言看起来都挺叛逆的,但她心里有数,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都知道的。”
然后白了林觅年一眼:“才不像你呢,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一问三不知。”
林觅年坐在沙发上,祸从天降,一脸不可置信:“妈,我现在是放假好吗?你知道我以前天天学习有多累吗?算了,不跟你说了!”
㈥
林觅年上大学的时候把赵雨念的周记本也带去了,无聊的时候翻出来看看。大学真挺无聊的,每天除了学习,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主要原因是林觅年不谈恋爱。
林觅年的长相在他那所大学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追求他的人从他一进学校开始就没有断过,说来也奇怪,这么多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就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这么无聊,那就读书吧。
当林觅年跟李知行说他要在完成专业课的同时连考四个科目的教师资格证的时候,李知行惊了:“我靠?你疯了吧?你专业是数学啊大哥!”
下一秒李知行就不奇怪了:“也是,你一向脑子有病。”
林觅年大一放假的时候,借着看老师的名义进了二中,然后溜去了初中部,初二三班的牌子已经换成了初三三班。
林觅年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正在做卷子的赵雨念,她还是短发,还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只是她现在坐在座位上,林觅年看不出来她有没有长高。
赵雨念做题的时候真的好认真,认真到林觅年都在心里暗自为她加油。
你好好读书,等你考完了我再来找你。
㈦
接下来的时间里,赵雨念认真备考,林觅年认真读书,当中考成绩出来了之后,林觅年以对梁老师说赵雨念比他优秀这一说法表示不服的理由问到了赵雨念的成绩。
她考得很好,比林觅年还好,去了简城最好的高中,连林觅年当时都没考上这所学校。
“是吧?我就说她比你能干吧?”梁老师脸上难掩喜色。
“切。”林觅年说。
但他真的很骄傲,莫名的骄傲。
林觅年偷偷从梁老师那里套到了赵雨念她们班散伙饭的时间和地点,反正人多,又乱,他一直在边上偷摸看着,也没人注意到。
赵雨念那天并不像别的同学那样活跃,该喝喝,该笑笑,该拥抱的也拥抱了,林觅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好像没有那种拽劲儿了。
但她还是端着一杯果汁,一边哭一边跟梁老师说:“梁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特别了不起的人,绝不让您失望!”
林觅年一听这话不禁笑了出来,也跟着喝了口果汁,看给你牛逼的。
散伙饭之后,林觅年想偷偷跟着赵雨念回她家看看来着,但是这家伙太过警惕,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林觅年不想被当做跟踪狂被抓起来,跟了一半,不得不放弃。
唉,没关系,反正知道你高中在哪儿读了,不怕找不到你。
林觅年这样想着,安安心心地过完了一整个暑假,想着在赵雨念报道那天偷摸去看她两眼。林觅年不是一中的人,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在里面,也不是学生家长,只能在校门口看看就作罢。
依旧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依旧是短发,依旧没有长高。
唉,林觅年无奈地摇摇头,不行啊你这,算了算了,我走了。
㈧
当林觅年大二放寒假回来的时候,专门去一中门口的榜单上瞅瞅赵雨念混得怎么样,结果却没有看到她的名字。
林觅年有些惊讶,啊?不至于吧,掉出前一百啦都。
于是拍了张榜单的照片,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讽刺说:“梁老师,您之前不是还说你这个学生比我能干吗?现在都掉出年级前一百了。”
林觅年拿着手机静候了十分钟,没有回音。
不是吧?真的掉出前一百啦?
林觅年没问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在中午的饭桌上又得意洋洋地问了一遍:“梁老师,您之前还不是说你这个学生比我能干吗?现在都——”
“她退学了。”梁老师扔了一句给林觅年,“你一个男生,心眼怎么那么小,一点都不像我儿子。”
“啊?是吗……她退学了?为什么退学啊”林觅年问。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其他学生说的。”
“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啊?”
“你今天怎么回事,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学历也不是评判一个人优秀与否的唯一条件,再说了,人家退不退学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在这儿刨根问底?”梁老师很是生气。
“梁老师,好了好了,你跟他计较什么。”林老师担心母子俩吵起来,赶紧打圆场。
“我不问就是了,你这么凶做什么。”林觅年嬉皮笑脸地说完这句话,随便扒拉两口饭,回房间了。
林觅年现在才发现自己除了知道赵雨念在哪里读书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可以联系到她的途经。
他在床上躺成大字,突然心里开始发慌。
这才刚开不久的情窦,就这么完了?
卧槽,莫不是天要亡我?本来想着人家还小,少说也得等高中毕业才能谈恋爱吧?别追太紧,留长线,放风筝。
呵,现在倒好,放风筝啊你,放你大爷的风筝,人都放没了。
㈨
林觅年的风筝线断了之后也没有像爱情受挫的其他人那样要死要活的,因为他的爱情自始至终就没有开始过。
所以他决定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他开始收其他人递过来的情书,什么样的人给的他都收,微信也随便加,什么人都加,世界这么大,他还这么年轻,总不可能就再也遇不到喜欢的人了吧?
嘿,还真就这么奇怪,林觅年在接下来的这么两年里,发现长得好看的人,聊不到一块儿,聊得到一块儿的人呢,长得又差点意思,倒不至于丑,有几个还挺漂亮的,但就是感觉不对。
我又不挑,就想要一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人,有这么难吗?难道是我的问题?
林觅年在这样的自我怀疑中毕业了,因为各种原因,他还是选择留在简城工作,而且也延续了他们家的传统,做了一个老师。
又过了一年,李知行也大学毕业了,追随林觅年的脚步,来到了学海师堂,终于,两人又成了同事。
五月的一天,是学海师堂五周年的大日子,一群人都去滨江路的老火锅店搞团建。
吃火锅的时候,与林觅年同岁的一个女教师程樱走了过来,给李知行敬了杯酒,李知行回敬了一杯酒,十分懂事地给她腾了地儿。
然后坐在林觅年旁边的人就变成了程樱。
程樱用勺子给林觅年盛了点虾滑和丸子,然后对着林觅年笑得像一朵花儿,说:“林觅年,这个很好吃的,你多吃点吧。”
林觅年也是最近才发现,他对于那种自己不喜欢但是却喜欢他的人,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加了学海师堂里所有老师的微信,包括程樱老师,但是这个程樱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几乎每天都要给林觅年发一些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东西。
比如某天程樱吃了饭出去河边散步,就拍张河边的风景照,发给林觅年,并说吃了饭散散步挺好的;比如某天程樱看一个剧,里面男女主角吵架了,她就发一些台词的截屏给林觅年,然后说一些自己的看法,还说以后自己谈恋爱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的男朋友;再比如某天晚上十一二点,程樱给他发消息,说她睡不着,然后还加一个眼泪汪汪的表情包……
林觅年自认为自己还是挺温柔的一个人,但每每看到这些消息,就莫名地烦躁。
或者说是实打实地嫉妒。
明明他也有喜欢的人。
明明同样没有可能。
凭什么他就不能像这样给她发消息。
但李知行明显没想到这一层,他有时候看不下去林觅年这烦躁至极的态度,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林老师啊,你马上都要二十四岁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你喜欢的那个妹子从头到尾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喜欢你了,你不会还真相信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吧?”
林觅年当然不想孤独终老,但也没办法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林觅年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惨的,明明没有赵雨念的任何消息,但总是会不断梦到她,有时候看到一段话,遇到一些事,脑子里甚至还能想象出如果赵雨念在这里,会说出什么样离谱的话。
学海师堂里的人都知道程樱喜欢林觅年,那天晚上程樱还喝了酒,林觅年不想被迫送程樱回去,就在其他人说出让他送程樱之前,抢先一步站到李知行后面,说李知行喝了很多,必须有人送。
众人看向已经失去意识的李知行,只好成全了林觅年。
于是,深夜里,林觅年一个人拖着醉成烂泥的李知行在空无一人的滨江路上艰难行走。
“啊!李知行我操你大爷!少喝点儿不行吗?不知道老子手机没电了吗?”
终于,林觅年拖不动了,索性把李知行靠在行道树边上,自己也坐在地上歇会儿。
老天啊,我林觅年上辈子没做错什么事儿吧,你何必这么对我。
林觅年坐在地上大喘气儿,气笑了。
操,反正也没人,老子就发一次疯怎么了?
于是林觅年站了起来,对着河边大喊:“啊!赵雨念!你他妈的在哪儿啊!”
刚说完附近没有人,一道明亮的车灯照了过来,是一辆很酷的摩托车,二十米开外都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林觅年可算看到希望了,连忙冲那辆车招手,好在那辆车的车主是个唯物主义者,没有把他当成拦路的鬼魂,靠边停了下来。
车主拨开头盔上的护目玻璃,问他:“你有事儿?”
林觅年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一个眼睛是眼睛的女生。
林觅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好看:“哦,你好,我可以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我朋友喝醉了,我们的手机都没电了,我想联系一下我家里人来接我们一下。”
这个眼睛是眼睛的女生“哦”了一下,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林觅年。
林觅年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了她的手机,按了梁老师的电话号码,然后他愣了,屏幕上显示电话已在通讯录内,并且备注是梁老师。
“你还有事儿?”眼睛是眼睛的女生问。
林觅年把手机屏幕转了过去,看着这个女生,心里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正让他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嗯,这是我老师。”她回答。
“她是我妈。”林觅年说。
林觅年此时深刻地理解到了什么叫心潮澎湃,他按下拨号键。
“喂?妈,是我,我和李知行现在在滨江路南段这里。”
“就是那个张记梭边鱼门口,李知行醉晕了,我和他的手机都没电了,身上也没钱,没法打车,你能不能让爸开车来接我们一下啊?”
“不是,我们没鬼混,今天五周年聚餐,所有人都来了的,我走到一半才发现手机没电了的。”
“哦,我借的。”
“好,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妈你等一下!”
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一个对他来说特别重要的问题。
林觅年有点紧张,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问:“借我手机这人好像是你学生,她通讯录里都有你电话,你呢?你存了她电话吗?”
“存了啊。”
“哦,那她是谁啊?”
“赵雨念啊。”
只一秒,林觅年感觉自己耳边像被人扔了一颗炸弹,砰地一声炸开之后,脑子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他看着此刻正戴着头盔看向别处的赵雨念,脸上笑意灿烂。
什么孤独终老,老子的未来明明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