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还是在这儿站会儿算了。
老板一直在工作,赵雨念觉得一直盯着人家看也不太好,搞得跟怕他偷工减料一样。
她转过背去,走了两步到街道边上,这小破地方下面有个下穿隧道,街道边上加装了围栏。
赵雨念不确定栏杆上有没有灰,又不想伸手确认,干脆就在围栏边儿站着,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各种车发呆。
照李庸的说法,现在这种情况最适合来根烟。
小县城的旧天桥上,老破的店面外,热闹但不吵嚷的街道,搭配着音量持中的、有点节奏感的特色方言广告词,这时候围栏边再站着个瘦瘦高高的人,无论性别,或忧郁或烦躁或面无表情地点着根烟,哪怕不抽,哪怕单纯就是为了装逼,氛围感也绝对拉满。
想到这画面,赵雨念不由得笑笑,还别说,在耍帅装逼方面,李庸真的很有天赋。
如果不是也是因为家庭原因辍了学,这货应该能在大学里杀疯。
红果果的校园风云人物啊!
赵雨念感叹一句,反正她自己是没机会装上这种逼了。
不过……
她脑子里忽然晃过一个人。
林觅年……是把高中和大学都读完了的吧?
他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也喜欢装逼吗?像自己和李庸那样?
赵雨念小幅度勾起唇思考着。
不过就算要装逼,林觅年应该也是那种很低调的装逼吧?那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猛的一下被人看见后才发现他早已一骑绝尘望尘莫及的那种?
如果真的是这种逼格的话,那他可能要比普通的那种校园风云人物还要厉害一点,如果学校是一个宗门,校草校霸那种算是风光无限的掌门大弟子,林觅年这种的话,得算是师尊级别的吧?
暂时还没有修到元老级别的云淡风轻,但也实在没必要再和一众弟子争辉。
淡淡的。
但又感觉不是真淡淡的。
毕竟他现在都还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大街上哭鼻子。
赵雨念想起自己上次被他这招搞得那叫一个大吃一惊惊慌失措措手不及。
堂堂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呐!成何体统!
赵雨念在心底大声感叹一句,还真是个难以形容的帅小伙啊!
她莫名笑起来,两秒后,猛的一下收起了笑意。
然后一脸震惊地抬手摸了摸脸。
操……她刚才是在干嘛?
发春吗?
赵雨念不爽地皱起了眉,一脸烦躁地回头看了眼,老板正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给她换屏,看上去还挺沉浸的。
这周边都没有能显示时间的东西,她走过去问了一下:“老板,现在几点了?”
老板停下来戳了戳一旁的手机:“差十分钟十一点。”
“哦。”赵雨念答应一声。
还得好一会儿呢,她左右看了看,觉得还是走回去站着算了,刚要转身,听见老板说:“右边转角那儿有个大点的饰品店,你要无聊的话可以去逛逛,你们女孩儿应该都挺感兴趣的,我老婆就经常带我女儿过去玩儿。”
赵雨念侧着身体没动,老板只是说了一下右边拐角,但没有任何动作,赵雨念没搞明白他说的右边是他的右边还是刚才自己面对他时的右边,又或者其实是她转过去之后的右边……
老板和她对视几秒,拿螺丝刀指了指他自己的右边:“那儿。”
“谢谢。”赵雨念接了句,迅速离开了现场。
一直到走到这家传说中的大饰品店门口,她才终于从刚才的那股尴尬劲儿里缓了过来。
她呼出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店铺面积确实不小,能赶得上连锁零食店的规模,在简城范围内的一众饰品店中,确实能称得上一声“大饰品店”。
店里也不只有饰品,还有摆放着文具礼品之类的东西,赵雨念反正没事儿干,从进门位置最左边的一列挨个慢慢逛过去。
第一列逛完正好是店铺最里面收银台的位置,有个学生模样的妹妹正拿着条围巾和一顶毛线帽子等着结账。
这儿还有卖围巾帽子的?手套有吗?
赵雨念想起昨天起床时老妈说了句手套快破了,问了下一旁的导购手套所在的货架位置,走了过去。
那排货架最左边有两个人正在挑选围巾,赵雨念打算从旁边的货架绕到另一头过去看手套,意外听到她们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你买围巾是要送给林觅年啊?我说你怎么选这种颜色,那你这是打算向他正式表白了吗?”
赵雨念下意识看了过去,货架挡住大部分视线,她只能从那排摆放的香薰瓶缝隙里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
“我还没想好。”另一个女生回答说,“我想的是等圣诞节的时候吧,主要11月没什么节日,我和他的生日又都还很远。”
“那你用什么理由……”
赵雨念没继续听,转身往店面另一边去了,因为走得太快,中途还差点撞到一个人。
“抱歉。”尽管并没有真的撞上,赵雨念还是第一时间说了句,然后直接离开了。
“没事儿没事儿,没——撞到。”
路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渐弱。
那就是不用停的意思。
赵雨念加快了步伐直接出了店。
然后在门口站着没动。
呃……出是出来了,但是接下来去哪儿啊?
她叹了口气,有点烦躁。
余光瞥见饰品店门口有个LED屏,她抬头一看,果然显示了有时间。
11:13。
嗯,还好,就一会儿了。
慢慢走回去估计差不多。
刚走过拐角,一个背着一大筐白菜佝偻着身子的老奶奶杵着根木棍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妹妹你等一下。”
因为某些原因,赵雨念发自内心地讨厌老人,尤其是这种看上去特别可怜无助的。
旧衣服旧裤子带着泥点的脏鞋子,枯树根一样的手和伪善的面孔。
她恨极了这副模样,恨得连做梦都在杀人。
即便她明确地知道不是所有老人都是恶人。
这老奶奶此刻就站在她跟前,赵雨念条件反射地死盯着她,拳头攥紧的一瞬间手都在抖,眼神里更是藏也不藏的仇恨与警告。
但这老奶奶不知道是眼睛不好没看清还是怎么回事,仍然一脸慈祥地笑着看她,语气礼貌柔和问她:“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这儿的公交站台在哪儿啊?我是乡镇上来的,想去南门市场卖菜,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公交站就在这附近,但是我走了好几圈了都没找到。”
她仍然笑着,许是背上的竹筐太重,肩头的旧棉衣都被勒出了印子,她缓慢换了只手撑着木棍,眼神里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命运所使不得不的无可奈何:“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不好意思啊。”
她抬手拨了拨压在肩上的竹筐背条,杵着木棍从赵雨念的去路上缓慢离开。
那老人已经往身后的街道走去,赵雨念站在原地没动,她浑身血液持续沸腾着,滚烫的泪水冲上眼眶,她咬牙紧盯着路面,努力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是她。
赵雨念,那不是她。
她闭了闭眼,两行热泪从眼眶滚落下来。
这是在大街上,她赶紧抬手擦掉眼泪,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直冲冲往前走着。
然后猛地一下停住,转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