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想再回去了,真没必要。”林觅年说。
“为什么啊?”他问,“虽然印何其确实烦了点儿,但学海师堂算是简城最大的一个连锁教育机构了吧,工资也高福利也不错,总的来说确实是利大于弊啊。”
“我知道。”林觅年说着,眉头渐渐皱起,“但我觉得我在那儿待得很烦。”
“上班哪有不烦的啊。”李知行说了句,顿了顿,又问,“因为程樱吗?”
林觅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很多原因,但她确实是其中之一。”
李知行吃着:“是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以前哪能和现在比。”林觅年笑笑,“以前我主打一个混日子,毕业工作考编,NPC一样,现在不一样了。”
他嘚瑟地挑了挑眉:“我找到我的真爱了。”
“滚你大爷的,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李知行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林觅年笑着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说:“简单来说就是,我活过来了,不想这么一成不变地继续混日子。”
“骂谁混日子呢?刚NPC一出来我就想说了。”李知行说。
“没骂你。”林觅年笑着解释说,“我只是说我,我在混日子。就好比你想要苹果,我想要香蕉,你种苹果就不是在混日子,但我种苹果的话,就是。”
“学海师堂确实不错,印何其的烦人我也能忍受,毕竟大部分老板都这德行,但是加上程樱就不一样了。”林觅年说,“印何其和程樱关系堪比父女,虽然程樱不是那样的人吧,但印何其他有点儿那个,我在那儿……”
他皱了皱眉,试图形容了一下:“有种不得不的感觉。”
“跟上门女婿一样是吧哈哈哈?”李知行笑起来。
林觅年拧着眉摇了摇头:“你别这么说,我心里怪膈应的。”
“好好好,不开你玩笑了。”李知行说,“原本我以为你和程樱能成的,她人也还不错。”
“是不错。”林觅年再次叹了口气,“但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知道了。”李知行喝了口,“我还以为你纯粹是因为印何其为难赵雨念,一时冲动才离职的,看来是我多虑了,反正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说,“反正在他那么为难赵雨念之前,我没想过要和他撕破脸。”
他喝了口:“不过真要像你那么说也可以,这样的话我离职的原因就不全是因为赵雨念,她也就不用老是觉得对不起我。”
“我真是不想跟你一起吃饭了,怎么那么能恶心人呢?三句话不离女朋友是吧?”李知行眉头挤成一团,身体往旁边侧了一些,对着空气吃。
他忽然想起来,问了句:“对了,你和赵雨念确认关系了没?”
“确认了。”林觅年吃了个土豆片,“就离职前一天。”
“前一天就确认了?”李知行算了算,“那不是连一周都没到?这么快?”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他勾唇笑笑。
“那她家里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李知行问,“我听说那天阵仗还蛮吓人的。”
林觅年默默叹了口气,纠结半天:“有点复杂,你就理解成婆媳祖孙关系严重不和,离婚分居后仍然追着打击报复就可以。”
“啊?”李知行很是不解,“还有这样的?怎么和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林觅年喝了口啤酒,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冷笑着问:“你听到的是什么样?”
“大概是,儿媳孙女虐待弃养,可怜老人为治病无奈找上孙女婿却被倒打一耙。”李知行说。
“呵。”林觅年笑着,“果然。”
一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对赵雨念身上的那种有心无力的麻木自嘲感同身受。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换成老人也一样。
谁哭得越大声,谁就更像受害者,而且人家还有一个实打实的奶奶身份,血溶于水的关系,谁会相信一个奶奶会害自家孙女呢?
“那你还真挺惨的,明明被搞了,结果现在所有人都在传是你不对。”李知行说,“而且说实话,今天过来之前,我都有点烦赵雨念。”
林觅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笑:“那天你说什么我混成流氓地痞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就因为那些人说的话,对不对?”
“嗯。”李知行点点头,看上去有点内疚,“不好意思啊,我收回那句话。”
“没事儿,谁都有被蒙蔽的时候。”他往李知行杯子里倒满了酒,“罚你一杯,不过分吧?”
李知行看着那杯混着豆奶的啤酒,无语地笑笑:“你等我换个杯子再倒不行吗?你这混一起得什么味儿啊?”
“豆奶风味纯酿啤酒。”林觅年随便起了个名,“喝吧!”
“喝!”李知行举杯笑笑,一口干了。
“你俩过年见家长吗?”他拿起筷子问了句。
林觅年放酒瓶的动作一顿,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怎么了?”李知行没明白林觅年为什么突然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林觅年看着他咽了咽,点头:“你还别说,真有点难。”
“啊?”李知行问,“你家小赵不是梁姨的学生吗?据说还是得意门生的那种,有什么见不得的?还是说你见不得人家家长?”
“不是。”林觅年解释说,“我能见,赵雨念说昨天我去给李欣语补习的时候她妈妈就见过我了,我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有点儿担心她。”
“担心什么?”李知行问。
林觅年看着他叹了口气,皱着眉说:“我总觉得,赵雨念不大想见我妈,或者说她……其实是害怕,不敢见。”
“害怕?”李知行试着理解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也能说得通。”
林觅年看着他:“你居然能懂?我自己都没想明白,就是单纯形容了一下我的感觉。”
“哎呀!”他皱着眉往前坐了坐,“你想啊,赵雨念是梁姨的学生,还是得意门生,据你所说,她毕业的时候还向梁姨许诺说自己不会让她失望是吧?”
林觅年点点头:“对啊,但她确实也没让她失望啊,她现在也过得很有个性啊。”
“不是你说的那样。”李知行恨铁不成钢地咂了下嘴,皱着眉纠正,“你得这么想,梁姨是老师,赵雨念是学生,老师的大方向任务是教导学生,具体实施下来就是让学生考个好分数,毕业上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学生要想报答老师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他拍了拍手:“是不是就是好好学习、考好试、上好学校以及找个好工作?”
“结果初中一毕业,你家小赵干嘛了?”李知行继续说着,“她辍学了,师生俩费劲巴拉了三年,才考上的简城一中,她没读完就辍学了,而且辍学之后也没有去更好的地方念书提升自己,而是在最该读书的年纪去干了和读书毫不相干的事情,之后的工作也——”
他咽了咽,换了种说法:“看上去门槛很低,且鱼龙混杂。”
林觅年想要辩解,被他伸手阻止:“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家小赵不是混子,我也能猜到她辍学极有可能是被逼无奈,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想自己的,她自己觉得自己是,你懂吗?”
“她觉得自己食言了,觉得自己……堕落,所以无颜面对师长。”李知行朝他摊了摊手,“就是你说的那种,她害怕,不敢见。”
“而且林觅年,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兄弟我也少不了提醒你一句。”他拧着眉,有些严肃,“你家小赵如果真的是我说的这种情况,那你们之间可不只是见家长的问题,她从根本上觉得自己不好,你又刚好是她老师的儿子。”
“按照她的上学经历,说不定还刚好是那个最敬重的老师,她好不容易突破自我选择和你确定关系,结果第二天你就因为她家里的人没了工作,而且她家里的事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在人死之前,肯定没完吧?”
“就这样的情况下。”他叹了口气,“林觅年,你觉得,她最远能跟你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