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宋瑾便没再见过季舒白,因为他忙,更因为宋瑾躲着他。
她不想见他,反正早晚要见的,何必自己凑上去呢。
何况,她那么狠毒。
更何况,这件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她不想有任何心软的时刻。
这一天来的很快,四月中旬的一个午后,宋瑾正在后院里刷碗,季舒白穿着官服,领着皂隶,怒气冲冲闯入食鼎楼。
“给我拿下文子晋!”
食鼎楼里的食客四散而去,宋瑾被人从后院里两脚不沾地地提出来,指尖上滴滴答答,面色却十分平静。
季舒白站在她的对面,一双好看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将人带回衙门里,本官要亲自审问。其他人给我搜,所有纸张全都带走,一张不许留下!”
食鼎楼里顿时尖叫连连,一片混乱。
宋瑾叫人抓到了衙门里,不是过堂,而是带进了一间用来审讯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中她还是看清了周围摆放整齐的刑具。
直到这一刻,宋瑾才终于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腿软。
没有罪名,皂隶们直接将人绑在了柱子上,有典吏过来问话。
“这是何人?什么罪名?”
“原先食鼎楼的掌柜,叫文子晋,季大人叫抓的,他会亲自来审。”说罢人便走了,只留下一个典吏面对吓到嘴唇发白的宋瑾。
“所犯何事?”
那典吏问话,宋瑾却不答。
“不说也无妨,等用了刑,想说的,不想说的,都会说出来。”说完又上下打量着宋瑾:“我瞧你这身子骨,怕是熬不过去的。”
宋瑾也觉得,这一回她是熬不过去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季舒白从外头进来,独自一人,只手上提着一个包袱,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土。
当真是掘地三尺。
典吏见人来,忙躬身拜见。
“此人本官亲自审问,你出去。”说罢将那包银子丢在桌上,砸的哐的一声响。
“季大人,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典吏有些犯难,季舒白却坚持:“一应后果由本官承担,与你无关。”
昏暗的审讯室内只剩季舒白和宋瑾,四目对望,宋瑾不躲。季舒白原就严肃,此刻更多了些狠厉。
到了这个地方,当真是人也是鬼,鬼也是鬼。
宋瑾也要变成鬼了。
“说,那张纸在哪里?”季舒白走到宋瑾面前,强压着怒火问。
宋瑾却反问:“大人没搜到么?”
“你是一定要将所有人都牵连进来才甘心么?”
宋瑾撇过头去不答。
“说,那道题目从何而来?”季舒白继续问。
“什么题目?”
宋瑾明知故问,季舒白更加恼火:“你那日骗我写下题目,就是为的今日,对与不对?”
“大人错了,没有人想死,我也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没有人要你死,是你自己找死!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这样害我?”
宋瑾目光暗淡:“人杀鬼杀,被谁杀不是杀呢?若要我一生为奴为婢,供人驱使,我宁愿死在大人手中。”
“死在本官手中,这便是你的所求么?”
宋瑾看着季舒白那张因为过度愤怒而涨红的脸,问道:“若是大人杀我,不知会给我怎样的罪名?”
季舒白怔了怔,罪名?什么罪名?宋瑾能有什么罪名?又该是什么罪名?
宋瑾看着季舒白愣怔的样子,自顾自说道:“大人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现在便来回答大人。”
“我乃柏家家生子,化名文子晋替主母在外经商,数月以来与府衙过从甚密,其中接触最多者乃是苏州府知州季昀季大人,其次单独见过监察御史罗元忠罗大人,还见过苏州府通判卢骏年......”
“你住口!”季舒白一声大喝,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宋瑾看着愤怒中的季舒白,突然笑了一声:“原来大人也会生气,也会愤怒,也会恨,也会怕。”
“可大人又如何知晓我的恨,我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