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整个人差点裂开。
“我没有!”
曾经的直男固守嘴硬王者的位置,死扛着没有转头,脸上的表情严峻得活像是要吃人。
以自我为中心的陛下从来不惯着其他人。
卡兰牵紧他的手,慢慢地贴上自己的大腿处。
“真的不想?”
硬度堪比玻璃的嘴瞬间遇上钻石切割刀,服软得相当快。
敌方太过强大,战胜不了一点,不如选择逻辑自洽。
能屈能伸才是真男人。
“……想。”
结果等朗割地求饶说了实话,发现前面的劳伦斯已经走出去几十米远。
而法赫纳的魔性的“嘿嘿”声还在继续。
“你真的去过好多地方呀,我其实没见过太多星球,大部分时间都在首都星附近待机。主导者?主导者和我在一起,我们每次都集体行动。”
“唔?去过安西和加利多尼亚。没有,没去过海德曼那一片,那里紧挨着塔夫塔尔吧?没来得及一并收复海德曼是因为星核能源的供应跟不上了,当时人类的开采技术还不成熟,一次出征要吃掉太多能源石,所有大臣都希望我减少行动次数。”
“安西和加利多尼亚距离比较近,可以一次性解决,海德曼就麻烦了,它在完全相反的方位。我其实还挺想去看看的。”
星舰的声音听上去快乐又活泼,它是真的在为每一次的相遇而高兴。
“听说那里的秋季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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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季节的海德曼真是令人羡慕,但是它被划入联邦的范围。”
胡塞一边左腿踹右腿,将笨重的装备脱下来,一边话痨症发作。
“要是能一起打下来就好了。”
“贪心太过会输得精光。”
加西亚头也没抬,圈出三处新的边防哨所。
“革命军现在还不具备两边同时作战的能力,一个帝国就足够麻烦,同时再招惹联邦只会引火烧身。”
“最初你连针对塔夫塔尔的作战都感到惶恐,现在却鲁莽到对着海德曼流口水。”
“那不一样,大家都没经历过,谁敢第一个站起来反抗塔夫塔尔的大君。”
笑嘻嘻地说着,胡塞抖一抖自己火红的鸡冠头,结果不小心将战术头盔的固定扣勾到了眉钉上,当场痛得嗷嗷叫。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二五仔,在冲锋陷阵方面目光毒辣、判断精准。
可能上帝造人时主打一个营养均衡,一旦在某个方面赐予一个人优秀的能力,就得在另一方面找补回来——比如日常生活中缺乏脑子。
傀儡帝国没有延续殖民星总督的称号,而是使用了新的职位。
据说它源于世家们的提议,时刻希望当代理皇帝的野心昭然若揭,属于想要和太阳肩并肩。
而这些身为代理人的大君不是出自老派世家,就是出自垄断财团的关联者,权柄倒是和曾经的驻地总督没什么区别,活生生地将一颗颗星球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在初生的联邦摸索着前进、所有人高呼着新自由主义,以及“将经济和政治交由人民选择”的口号时,曾经的沙玛努选择了依附于支持者。
塔夫塔尔有着储量丰富的稀有金属矿,最大的都市建立在五座山脉交汇处。它是沙玛努的一份礼物、一张投名状,这位做啥啥不行、拉跨第一名的皇帝将它“租”给了贵族世家,租金是象征性的每年三十沙币。
听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币种。
加西亚在六岁时被带离塔夫塔尔,那样一艘全副武装的飞行器直接越过了边防哨,将他一脚踹出曾经怎么也逃不脱的囚笼。
“好心又慷慨”的资助人再没露过面,仿佛这样的举动只是随手而为之,又或者是一时兴起的慈悲所致。
但他确实收到了七年的生活费。
七年后他踏上返程的飞船,再度向着塔夫塔尔而去。
为了避免产生交集而时刻更换的金主方联系人看着他,将绕了不知道多少道弯、根本追查不到来源的钱打进他的账户,例行公事地询问一句:“为什么要走?你的资助者希望你好好读书,拿一个高级毕业证书。”
这位临时联系人其实是他目前的房东,既不知道自己的住客从哪来,也不知道真正打钱的人是谁,但顽固地秉持着“不好好念书中途辍学的人绝对不会有前途”的想法。
“有事。”
没什么回答的心情,介于孩子和少年之间的人快速打包好所有行李。
其实没什么东西,他拖着断掉的骨头离开塔夫塔尔,现在也只是拎着一个小小的背包回去。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一旦某种投资时间拉长、不计较短期的回报,那么它必定意味着之后更大的代价。
如果对方只是想睡他,他倒是无所谓,就怕这位富有耐心的投资人所求远在那之上。
命运的馈赠不是每个人都能负担得起。
更何况公共福利设施里的倒霉玩意儿不止他一个,他幸运到能够一走了之,而更多的同伴却依旧留在那里。
猛兽的幼崽会在玩耍中学习如何撕咬,恶劣的环境强迫着它们以最快的速度掌握生存技巧。
怪物也是同理。
它带着取代了乳牙的锋利爪牙、烂泥般的品性,以及天生的恶毒和下流,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出生之地。
在他以未成年人的身份踏入塔夫塔尔地下赌场的同时,一份稀疏又简短的汇报隔着几个月的时差送到了遥远的联邦首都星。
慢慢地阅读完所有内容,压根不再记得这件事的年轻男人第一次顺手调取了对方的姓名。
霍尔曼家每年撒出去的钱无数,毕竟有钱人的爱好之一就是树立公共形象,顺便做做慈善。
可能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缺德的事情干得太多,所以试图从其它地方找补一下。
就算这样一份说明在脑子里滚动播放,另一位当事人也只能勉强想起一双蓝色的眼睛。
比艾琳的要更深一些。
艾琳的眼瞳看上去更像明媚的湖水,同她那欢快又积极的性格、以及龙卷风摧毁停车场的暴力行为全都十分相配。
他倒不是时时刻刻圣人病发作,对每一个跳出来碰瓷的人都会施以援手,否则挨个往霍尔曼家飞行器前面撞的人能绕首都一圈都排不完。
但两双眼睛的颜色太过相似,又同样是公共福利设施出身,活像是某种命运的巧合,令讲究稳赚不赔的资本家难得做了回好事。
“所图甚巨”的金主手指慢慢地敲一敲智脑的终端。
绿色的眼眸里是温文的笑意,脑内翻看着相关资料。
他看见一只小怪物跳出了舒适的生活圈,转而为自己选好一处苗圃,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将自己哺育壮大的温床而去。
“阿方索·加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