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因为我?你们人人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我当真就好了吗?”
她质问的目光令宁则抬不起头
“你说得对,小辞。”他沉声道“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可令尊他确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你知道他为何那么急迫让你学会烧瓷吗?”
“让我继承他的手艺,代替他支撑起这个家。”辞暮欢早已看透了般
宁则摇着头:“非也,你可知当初他对你的心愿是什么吗?他其实不想你学会烧瓷。”
“嗯?”短暂的诧异后,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因为那个怪物?”
不能再出现手艺好的瓷师,会召来杀身之祸。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令尊他,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就是想让你离开,他不忍心将你抛弃,只能替你寻个好人家,在我之前不是没有人找上门过,只是舍不得,包括我拿出的一百两银子,也是我执意要给,并非他向我索要的。”
“你、你在、说什么?”辞暮欢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宁则缓缓道:“小辞,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他们都很爱很爱你。”
他们都很爱很爱她?
很爱很爱吗?
辞暮欢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更是第一次想到这句话。
“你的身世,他们比所有人都清楚,当然那个所谓的‘君主’定不会就此罢手,自你父亲回来后是不是小镇里常出现陌生的面孔,那时监视他的人,他们一直没有打消怀疑,为了避开耳目,他们只能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直到遇到我。”
他惭愧地一笑:“说来是我让他们失望,他们本以为我是个可靠的师尊,会教养你法术,会让你好好的活着,可我没有做到。”
辞暮欢耳朵里依旧在响着宁则方才说的话
“你方才说什么,说他们爱我?”说出的话像是风吹在海面上,断断续续,起伏不定。
宁则担忧地看着她:“小辞你的脸色很差。”
“我没事,你说他们是为何抛弃了我。”她蓦地拉住她,急切的眼神里涌动着惊涛骇浪。
很久没有看见她这样乞求的神态,宁则心中微动,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交缠的手臂
辞暮欢焦急地摇动着他的衣袖,他稳了稳心神,再开口声音多了一丝暗哑:“你知道的,我从不骗人。”
“不、我不相信。”她身子后仰,谨慎地盯着他“此话你从前就说过,也骗了我。”
从前?
是了,那时小辞总是拉着他问“师尊,你不会不要我的是吗?”他总回“当然,我从不骗人。”
没想到她还记得。
宁则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手背,她的手竟然透凉无比,还在不停地颤抖,他不自觉握紧了些。
辞暮欢目光顿住,瞬间将手抽了出去
宁则黯然地一笑,而后道:“我不会再骗你了小辞,且此事是令尊亲自告诉我,若我有一字不实,我的命给你。”
辞暮欢愣愣地看着他,他说的诚恳,且他去过萧风寨,虽没有灵力,但他一定有法子见到萧明煜的前世。
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所以他的那些话,好像是真的。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袭来,她只觉得天地旋转,头重脚轻。
宁则续道:“你的父母虽没有生育你,但他们确实是真的爱你,令尊承受如此重挫也要活着回来,就是不想等他死后,那些人找上门,你的身世迟早会暴露,他们只是想你好好活着,哪怕此生不再见。”
“还记得当初送给你的那块玉瓷吗?”
辞暮欢茫然抬起眼,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玉瓷,验证我的身世。”
“是的,当初就连我都不知道还有瓷心的存在,可见令尊也在防备我,只是百年后又让我无意间得知此事,才有了萧风寨一行。”
瓷心,她才在父亲的记忆里见过,唤醒她灵智的东西,而创造她的父亲不会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用处。
所以,他真的,真的是不想让她学会烧瓷吗?
难道,他真的不讨厌她的调皮吗?
难道,他真的,真的爱她。
辞暮欢看不清眼前的人,却恍惚间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总是玩到天黑,一身淤泥沾衣地回家,每每此时父亲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难道他不是因为生气她弄脏了衣服,而是在担心她吗?
别的孩子都去上了学堂,而她因为劣迹斑斑被学堂拒收,父亲提着斧头出去了一整夜,次日砍了一根斑竹回家打了她一顿,然后再去学堂是老师便勉为其难的收了,而老师案桌的刻纹很是眼熟,难道
……
太多,太多的事情
好像都有了另一个角度
原来她真的不是泥土里蹦出来的,她真的是承载了他们的爱才存在的!
她声音破碎道:“我是,被……爱的?”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不被爱,是被父母嫌弃,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然而现在才告诉她,他们都是因为爱她。
辞暮欢呼吸渐渐变得快了起来,长久的失去一样东西,某然一天发现其实自己早已拥有。
那种委屈,那种难过
竟然比失去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