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的雾星河。
十年未见,雾星河比那时候长高了不少,容貌也变了,除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瘦以外,都与那天晚上偷偷摸摸去翻垃圾桶的男孩不一样了。
但仔细一看,好像又还是他。
只是与新闻报道上那个冷漠贵气的人,看着不大像是同一个,眼前的这个像是冰雪消融后的人。
他又看看江川,也变了,五官没有以前那么锋利,气质也比以前多了份稳重,他第一眼差点都没认出来。
“不喝留着养鱼呢?”
江川一杯酒都见底了,扭头一看胡冬冬杯子里还剩着大半杯,拿在手里晃晃荡荡地都不见冒泡了。
胡冬冬仰头一饮而尽。
“……倒满倒满,太久没喝酒了,都快忘了酒是什么味道了。”
江川给他和自己重新添满,“怎么,戒酒了?”
胡冬冬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我从老婆去年开始备孕到现在怀孕五个多月,一年多了,戒烟戒酒,我是一口没敢抽,一口没敢喝。”
江川手一顿,脸上表情有一瞬间错愕,“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雾星河也好奇地看过去。
大概是提到自己老婆,胡冬冬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微笑,“去年年初,我俩相亲认识的,没想到还挺聊得来,各方面都合适,就结了。”
江川点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看着桌上的啤酒,“那这些酒……”
胡冬冬挥挥手,“没事,我打过报告了。”
“那就好。”
江川放下心来,恭喜道:“这可是好事啊,就是没赶上你结婚,到时候侄子出生,我给孩子包个大的。”
“行,这可是你说的!”
胡冬冬高兴地笑起来,也不跟他装客气,扭头又朝雾星河说:“到时候孩子满月宴,要是方便的话,一块儿过来玩玩。”
雾星河点点头,正要开口说我给你包个更大的红包,结果被江川抢先一步回答了。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过我俩一家的,到时候红包就给一份啊。”
话音刚落,桌上两人均是一愣。
胡冬冬反应过来,顿时故作生气道:“我说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咱俩这么铁的关系,你就抠门吧你。”
江川看着他,“就是跟你关系好,才对你这么说,别的人我还不告诉呢。”
胡冬冬:“……”
他从江川的眼神和语气中,忽然就读懂了什么,只好笑骂着说:“行吧行吧,交友不慎呐。”
雾星河从怔愣中醒来,唇角忽然向上扬起一丝弧度。
胡冬冬看见了。
就是看见了,所以心底那股从刚才就一直存在的异样感,也变得越发明显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随手抓了几个花生在手里,一边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别说我了,也说说你呗,你呢,打算什么结婚?总不能一直这么打光棍下去吧,眼看今年也快三十了。”
江川没料到胡冬冬会问得这么直接,看来这人是非要问个底不可,他便随口回了句,“我这样的着什么急,再等两年。”
胡冬冬认真地看他,不乐意道:“你哪样啊?怎么了?缺胳膊还是少腿了,这话兄弟我可不爱听。”
说完,他又朝桌上空着的那个位置瞥了一眼。
“我跟你说,我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刚才柳大小姐看你的眼神可不对劲,人姑娘多好啊,除了脾气好像有点爆,你要有想法的话,得抓紧点。”
这话听起来就像好朋友在随便打趣,没多少别的意思,江川听了也就是一笑而过,但是落在有的人眼里,这话就有些刺耳了。
胡冬冬眼角余光注意到,雾星河的眼神一下子冷起来。
江川自然也察觉到了雾星河的变化。
刚才他们人多不够坐,雾星河的凳子就往他这边挪了几寸,这会儿其他人都走了,位置宽敞许多,他也没再挪回去。
两人的椅子还是挨着,离得挺近。
雾星河正沉着脸,肩膀上忽然搭过来一条胳膊,他扭头还没开口问他干吗,就感觉到江川粗糙的手指蹭了蹭自己脸颊。
他微微一愣。
蹭了两下后,江川又轻轻拍了拍他侧脸,那是个很自然也很亲昵的动作。
“乖,去屋里给哥拿包烟。”
说完,他就将手收回去了,然后又拿起酒杯跟胡冬冬继续碰酒,仿佛刚才的动作就是突然想抽烟了,让弟弟去帮自己跑个腿而已。
雾星河没说什么,站起来去店里给他拿烟。
桌上只留了江川和胡冬冬两人。
等人一走,胡冬冬就扭头咳了好几下,又呛住了,“……我也没别的意思,你要是真没那个想法,其实缓两年也成。”
“我没打算结婚。”江川出声道。
“……什么?”
胡冬冬表情有一瞬间没绷住,“唉呀,我其实真没……”
“行了,还跟我装。”
江川看着他说:“你不就想问这个吗?所以我说我没打算结婚,以后也别再提了。”
胡冬冬忽地沉默下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胡冬冬就是傻子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他垂下头,又瞄了一眼桌上那瓶早就喝完的AD钙奶,叹气道:“……决定了?”
听见他这么问,江川反倒笑了下。
“什么决定不决定的,这事儿从来也就不需要下什么决心才能去做,需要艰难下决心去做的事情,多半是不乐意去做的事情。”
他看着胡冬冬说:“冬子,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胡冬冬一愣,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估计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家人这两个字对江川的重要性。
半晌,他一点头。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