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星河沉默下来。
“你不会,而且……也没有人愿意要。”
“我要啊。”
江川看他一眼,眼底含着笑意,“我要你,你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一个人,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想要。”
雾星河:“……”
江川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听在雾星河的耳朵里,却犹如擂鼓般震耳欲聋,在这密闭狭小的空间内,全身上下所有感官一瞬间都被无限放大。
他似乎感觉到了江川想要表达的某种情绪。
雾星河不由问他,“什么意思?”
江川悄悄深吸一口气。
“……意思就是,我想当你男朋友行吗?”
雾星河愣在座椅上,像是没听清般扭头看着他,都忘了遮掩自己已经红了的眼眶。
江川边打方向盘边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以前也想过,但那时候还太小,很多事情不是很明白,现在明白了还是想在一起,就像这世上所有的恋人那样。”
往高架快速路上拐的最后一个路口,每次红灯都格外的长,江川踩下刹车,扭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我之前跟你说,希望你多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是因为我当时觉得这样对我们来说更好,这是最理智的做法,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
江川:“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件事压根儿就不需要考虑,就算要考虑,那也是考虑怎么让我们能走得更远,最好是走到我们都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我们已经浪费了十年的时间,剩下的时间不应该再被这些没意义的事情继续浪费掉。”
“我已经让你等了很久了……”
江川忽然叹了口气,温热粗糙的手掌贴在雾星河的侧脸上,大拇指疼惜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对不起,很难熬吧。”
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雾星河眼泪却瞬间落了下来。
难熬吗?
那确实是挺难熬的。
漫长的十年时间,无数个孤独的日日夜夜,他每天都怀着自责和悔恨入睡,然后被那场血色的梦境吓醒。
醒来后是希望一次次的破灭。
那些他曾经重视的亲人,在不断离开他、疏远他,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只能日复一日地活在漫长的煎熬中。
那段时间的黑暗,他不想再体会一次。
泪水滴落在江川的指尖上,那冰凉的液体仿佛滚烫的岩浆般,烧疼了他的心,他指尖轻轻擦拭泪痕。
“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是我没想明白,也是我不够自信,我现在想明白了……”
雾星河没吭声,忽然张嘴用牙齿狠狠咬上他的手掌,力道一点没收,像是在发泄心中压抑许久的怨气。
咸咸的泪水混杂着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荡开。
江川没躲开,任由他咬着自己。
片刻,雾星河没好气地松开嘴。
“……你傻呀。”
见江川真的没有躲,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雾星河又气又心疼地将他手掌拍开。
江川没去管手上的伤口,而是先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被雾星河一把夺过去自己擦。
他还想伸手再碰一碰他,结果被雾星河直接甩开。
江川反而笑了,这脾气……还是跟以前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啃也啃了,那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了,说好了啊。”
“……”
雾星河没吭声,也没出声拒绝。
江川伸手用力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唇角勾起一抹明朗的笑容,忽然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轻快。
他摁住雾星河的后脑勺,将人拉过来,然后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真乖。”
·
红灯变绿。
江川一脚油门,车子往前冲出去。
雾星河窝在副驾驶的椅背里,眼泪已经止住了,只余眼角还有一抹红,他还在平复这一路上自己的心情,也在适应新的身份……
他悄悄往驾驶位看了好几眼,自认为足够隐蔽,却还是被江川发现,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雾星河顺势握住他手掌,想起他在开车,又赶紧松开,“干嘛不躲开?”
他自己咬得力度自己清楚,根本没收着。
此刻江川右手虎口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牙印,虽然不再往外渗血,但牙印很深,待会儿肯定会肿起来。
雾星河问:“疼不疼?”
江川不太在意地说:“没事,过两天就消了,你那一排小狗牙算什么,我还见过直接咬下来一整块肉的,那才叫真的用力。”
闻言,雾星河朝他看过去,“在里面吗?”
江川顿了一下,说:“嗯,在监狱里待久了,什么人都能碰到。”
这还是江川第一次没有避讳地和雾星河说起在监狱高墙里面的事情。
他语气很平静,尽量挑着一些相对温和的事情说,还说起了在里面过年包饺子的事情。
他忽然发现,这些他之前觉得很不好的过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因为他知道雾星河会接受,就像他愿意无条件接受他这个人一样。
雾星河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问一两句,他发现在江川的话语里,被提到次数最多的人就是曹东。
“……他就是你说的曹叔?”
江川点头,“对,除了奶奶以外,他也是我最重视的一位长辈。”
提到奶奶,雾星河眼神不由一暗。
天空的颜色变得比刚才更深了,四周的房屋也变得越来越低矮,远处还有好几家面积很大的厂房,宽敞的马路变成了单车道的水泥路。
雾星河朝两边看去,忍不住皱起眉来,这地方不像是会有什么饭店的样子。
“对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江川开着车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道上,在第二扇蓝色的铁皮大门前停下,摁了两下喇叭。
“就是这里,这里是曹叔住的地方。”
厂里的门卫听到喇叭声,扒着窗户往外看,见开车的人是江川,便将大门打开,让他进去。
江川跟雾星河介绍道:“这是曹叔盘下来的养殖厂,那边的一大片草地都是,住人的院子和养殖区域是分开的,总面积差不多有六七十亩,从西北那边拉回来的牛羊,在宰杀之前都是先放在厂里养着。”
“我们走的是后门,可以直接进院子。”
随着汽车往里开,雾星河逐渐看清了小院的面貌。
院子整体面积不算小,大致是个四方形,进门后中间最里面是一处三层小楼,院子左边靠墙种了一排树,应该是果树,闻起来很清香。
树下铺的全是小石子,踩起来咯吱咯吱响。
小楼前方有一大片空地,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全是食物和餐具。
饭桌的右边架着一个很大的自动烤架,上面正烤着一只脆皮焦香的小羊,肉香味顺着风直接飘进鼻腔。
一群人围在架子前说说笑笑。
雾星河粗略看了一眼。
除了曹东,剩下的那几个人分别是柳文甜、胡冬冬和胡可。
人群中有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看见江川进来,手指着另一边的墙角,示意他往那边停车。
电光火石间,雾星河猜到了什么,“你今天带我来不会是想……”
车子熄火停下来,江川边解安全带边说:“对,带你来见见曹叔,还有胡冬冬他们,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总该要告诉大家一声。”
雾星河忽然不吭声了。
江川下车和曹东打招呼。
外面天色悄然暗下来,雾星河在稍显昏暗的车厢内抬起头,隔着车窗,对上曹东有些惊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