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地睡去,醒来之后,吉拉口渴难耐,她腹痛难忍,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受着死亡的到来,或许很快,她就会像她父母一样腐烂发臭。
哀嚎、挣扎、哭泣声,一切都是那样的近。
雇佣的男仆还没有来,他贪婪地同时收下了好几家的钱财,威胁她们如果不付出该有的佣金,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可他又恪守着被雇佣者的职责,前来照料她们这些病人。
刚病倒时,吉拉还会愤怒,心里怒骂这些厚颜无耻、趁火打劫的人,但当有人毫无顾忌地闯进来,将明面上的金银珠宝全部卷走,她眼睁睁地看着,惊恐万分,甚至害怕对方会因此伤害她。
那疯狂的抢劫犯,却只是将金银珠宝洗劫一空,大笑着冲出了房门。
可那男仆依然恪守被雇佣者的本分,前来给她喂食、更换衣物,吉拉竟然觉得那又是个难得的好人了。
现在,身体不受控制,像浸在了烂泥里,吉拉躺在床上,觉得眼前的世界陌生极了,她习惯性地祷告,祷告……
“城主跑了,哈,哈哈,城主跑了。”
沉默寡言又贪婪的男佣,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手里攒着的金币,像无用的垃圾一样,掉在了地上,“买不到食物了。”
“商人也跑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茫然地像个孩子。
哈,吉拉沉默,她觉得荒谬极了,她看着窗外充满迷雾的天空,胸膛像被灼烧了一样。
半晌,男人爬了起来,像意识到了什么,嘴里念叨着,“我也要离开,我也要……”开始翻箱倒柜,横冲直撞,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尖啸,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哭喊着谁的名字,最后只剩一声呢喃。
“妈妈……”
吉拉静静地看着,这一次,她感觉不到恐惧了。只觉得,很热,很热。
她看着男仆跌跌撞撞,跑出了她的家门,在门口摔了一跤,再也没能爬起来,捂在胸口的金币掉了一地,也没人去哄抢了。
没人了。
一如既往的哀嚎、挣扎、哭泣,渐渐的,好像也听不见了,吉拉习惯性地祷告着,祷告着,细数自己大大小小的罪过。
数着,数着……
一只饱满的跳蚤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吉拉静静地看着,它是如此渺小,却在耀武扬威,高举着肉眼难以看清的武器。
在它即将吸食着她的血液前,吉拉捏住了它。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跳蚤死了。
就是这样简单。
人是会在某个瞬间大彻大悟的。
“哈,哈哈哈。”吉拉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只只摁死了跳蚤。
当看不见的神摁住她的头颅,要她匍匐在地,与臭水沟为伍,要她看着满地泥泞,尸横遍野,一直失去,从未停止,让她挣扎痛苦,让她不得安宁,以此为乐,还说,这是你该得的。
……什么是该得的?
如果神能听见,如果神不能听见。
我在向谁求助?
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火烧了起来,活着,我要活着。
去祂**的神罚!
然后,她等到了迷雾中跑来的医师,她丑陋地活下来了。
医师说,是她自己拯救了自己。
这是奇迹。
所以,不是爱情,不仅仅是爱情,是冲破黑暗牢笼,超越生死,根植在所有人心里的火。
祂是人类,是卑如草芥也要烧起来的柴薪。
向死亡宣战,向神明宣战,来吧,爱情!
大地上燃烧着异样的火。
沈沫站在人群之间,目光所及,都是火光。
一边在救人,一边在杀人。有人投身无形的战场,与命运抗争,有人陷入最后的癫狂,以哀嚎为乐。
情绪是会传染的,祂叫人变成疯子,也叫人成圣。
沈沫摘下了面具,拿起了拐杖,那原来是医师检查病人、保持距离的工具,却也是丈量生死的距离。
她走过村庄,救下了被审判的“女巫”。
倘若离群索居是罪,仰头思考是罪,聆听自然是罪,感受身心是罪,特立独行是罪,无法被理解是罪……
沈沫斩断了捆住“女巫”手脚的麻绳,释放了被捕的猫咪。
越来越多的女巫、异端,点燃了火,草木的灰烬吹拂着大地。她们冲进了裁决所,打倒了审判官,救下了被裁决的无辜者,销毁了染血的刑具。
“我以人类宣告,无罪。”
贵族高高在上,乐于成见,或许会把这当做武器,继续过那衣食无忧的生活。
历史是个圆,不断重蹈覆辙,在时间的长河中,它却又是盘旋而上的。
沈沫抚摸着无法销毁的奇怪刑具,沾染了血迹的冰冷方块,诉说着人类自身犯下的罪行。
自相残杀,自我倾轧,以同类的哀嚎为乐。
必将迎来审判。
絮语,絮絮低语。
生命到底是什么?她好像听到哀嚎,绝望,痛苦,挣扎,混乱……
或明或暗的群星,在黑暗的天空中闪烁。
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
沈沫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