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
这次,没人再拦着她了。
障子门打开又关上,室内重归寂静,半晌,橘友雅轻笑出声,仰头喝光了盏中酒,双眼幽幽,“真是可怕的能力。”
简单几句话,哪怕他自认为清醒,也少不得被触动了几分。
“这就是高僧的佛法吗?”
藤原鹰通也从短暂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依然是那句话,今晚令他惊诧的事情确实太多了,他沉吟片刻,才说道,“或许同类,总是会互相吸引的吧。”
橘友雅摇头,或许以前是,但现在嘛……
他举了举酒盏,结束话题的意思几乎明示。
藤原鹰通有些无奈,要招惹人的是你,被戳中痛处败退的也是你,最后,他终究还是抬手,和友人碰了碰杯。
酒入喉舌,温润平和的眼里却没有丝毫醉意,或许,已经醉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惊诧呢?
京啊京,就像一片叶子,落在湖心,站在岸边的人只能看它随风飘摇,或者,任它……
沉入水里。
*
另一边,离开了居酒屋的沈沫,独自打道回寺。
索性今晚月色不错,无需打灯笼,也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此时,已然夜深,街上安静极了。
京中没有宵禁,但流传甚广的民间恐怖故事,天然就成了震慑普通人的利器,让人不敢在夜间随意游走,更别说,这里,是真实存在妖魔鬼怪的。
突然,微不可闻的足音传来,由远及近,打破了诡异的寂静,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大街尽头走来。
皎洁的月亮,适时从乌云后露出了脸。
沈沫停住了脚步。
朱雀大道分开了左右二京,一边是荒草萋萋的西京,一边是醉生梦死的东京,身处其间,难免有种“阴阳两隔”的错觉。
罕见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也像是分成了左右两半,落在来人身上。
像刻意丈量过一样精准。
身着狩衣的青年手持珠串,神色淡淡,左半边脸覆着灰色的封印,隐没在黑暗中,精致俊美的半张脸,暴露在月光下,隐隐泛着莹白的光,耀耀生辉。
显而易见,来人赫然是,活跃在京中的除秽达人,大名鼎鼎晴明公的弟子。
阴阳师……
安倍泰明。
嗯。沈沫抬头看了看天然打光师,又看了看青年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她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承认,晴明公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不过,沈沫有些不确定地想,用阴阳术造的人,还需要手捏吗?
思索间,乌云飘散,月光照亮了整条大街,也照亮了相向而行的两人。
像是感觉到了异样,青年双眼微抬,异色的鸳鸯眼没什么感情,平静透彻,缠绕成丸子般,绑在头上的啾啾,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衬着不食烟火的神态,微妙增添了几分纯真的色彩。
沈沫心情有些复杂,按照人类的算法,眼前人,可不就是个宝宝吗?
大概是上周目的缘分使然,也可能是被某花蝴蝶的话提醒到了。
做人没必要那么拧巴。
有件事,她确实好奇挺久了,沈沫看着青年光滑无痕的下眼睑,问道。
“你晚上,都不用睡觉的吗?”
安倍泰明缓缓眨眼,像是不能理解沈沫搭话的意图。
头顶的啾啾似微不可察地歪了歪,青年慢吞吞地说道,“没问题。”
沈沫:……
没等她主动再唠点家常,一道急促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声源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