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离别曲。
*
阿列克塞先生讨厌迟到。
当阿列克赛.乔可夫和往常一样,推开琴房的大门,就看到了站在琴凳前的学生——天宫静,除此之外……
他双眼微眯,看着再次不请自来的小小姐。
“不愿接受现实,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男人意有所指。
走在潮流前线的欧罗巴人,今天依然穿着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装外套,内搭茄色衬衣,半身是经典的西裤皮鞋。
种族优势使然,如此刁钻的配色,加上硬挺的面料剪裁,反而衬得他肩宽腿长,肤白……
倒也没有很貌美。
阿列克塞有着一头浅金色的中短卷发,面部线条棱角分明,眼窝深邃,还有得天独厚的薄唇,只稍显短平的下颌,和有些宽大的鼻子,破坏了那分美感。
并不是天宫静那样可以预见的经典纤细美少年类型,重在那股由内而外的自信,气质取胜,正处事业巅峰的男人,该是另一个赛道的类型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沈沫看着房间里唯一能决定她最后去向的成年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拜托您,请给我一次演奏的机会!”
求求了,经验包!
阿列克塞挑眉,似笑非笑,“我对初学者的演奏不感兴趣。”
他并不为女孩的学习进度惊讶,更不会轻易生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说到底,初学者的说法,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
无论是想要把自己包装成天才,还是借由前后反差,以此吸引他的注意。
有些先天条件是无法改变。
对于天才,他自然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正如女孩曾经说的。
音乐,就是战斗。
“只有击败犹如过江之鲫般的天才,你才有资格站在我面前。”
这是他的“门槛”。
说完,乔可夫不再理会过于天真的小孩,转而看向真正需要教导的学生。
可即便是面对各种意义上都能称作是天才的天宫静,乔可夫的态度也没有缓和太多。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天才是不可取代的,甚至他自己本就是个天才。
对待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哪怕是阿列克塞·乔可夫还算温和有耐心,却也始终是高姿态的。
他喜欢发现和打磨的过程,时常见猎心喜,发出邀请,至于偶尔遭到拒绝,他也并没有不择手段非要得到的想法。
毕竟,所谓天才,放在天才堆里,也不过是区区瓦砾。
非要说有些执念的……
乔可夫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少年孤高冷傲的身影。
以绝对的天赋横扫同龄人的天才——月森莲。
乔可夫心里摇头。
音乐家的孩子,家学渊源。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对侄女寄托了不切实际的期望吧。
对于阿列克塞的拒绝,沈沫要说没有落差是假的。
这种体面的拒绝,反而更让人无地自容了,要说大吵大闹,态度不佳,还能心生怨怪,遇到这种情况,碰上了软钉子,人似乎只能责怪自己不争气了。
接下来,似乎就要顺理成章地进入到自轻自省的步骤,更别说她还是满嘴谎言的家伙,天然就低了一头。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开金手指之前,她是个渣渣。
开金手指之后,她还是个渣渣。
那她不是白开了吗?
要说之前,沈沫只是凭着不知道是补偿还是奖励的武力值,在各个世界一路畅通,鲜少吃瘪。
现在,她遇到了金手指也难以解决的事情。
好像局面就这样了,以她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悠扬钢琴声响起,是天宫静在弹琴,习惯假笑的男孩,在弹奏的时候,也是像戴上了面具一样,手指却是轻松自如地在琴键上穿梭。
帕萨卡利亚变奏。
大量徘徊往复的音符,听起来有种身处迷宫的彷徨不安,又隐隐带着些许奇诡的氛围,就像坠入了似真似幻的梦境。
本该如此。
但沈沫也只听出了是首好听的曲子,至少,以她现在的水平,是绝对无法弹得如此流畅的。
可阿列克塞不是这样认为的,甚至觉得听到了一通噪音。
“这里……”
阿列克塞似乎真就把她忽略了过去,指点着天宫静尚且不足的地方,言语犀利,直达根源,甚至还能一次性提出好几种切实有效的改进技巧。
沈沫站在原地。
几步的距离,好像就隔开了两个世界。
没有刻意讥笑嘲讽,只是忽视,甚至算不上是忽视,是压根就没有入过眼,甚至并不担心她会偷学。
沈沫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脚上就像生了根一样,扎在了地上。
天宫静抬头,似乎看了她一眼。
沈沫平静地回望过去,眨了眨左眼。
“重新弹一次。”
乔可夫整了整领带,望向花团锦簇的温室,姿态轻松。
余光却见黑影一闪,他倏地扭头,神色微沉,几近呵斥,“天……”
悬在半空的手轻柔地落下。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