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先聊聊,我要去准备今天的晚饭了,没办法,这里的人手太少了。弟弟兄要一起来吗?”
易卜拉辛看向我。
我看向赞迪克。
赞迪克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干活,不要添乱。”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我明白他说“不要添乱”的意思其实是让我管好自己的嘴。
于是我跟着易卜拉辛离开病房,去了厨房。
说是厨房,不过是临时收拾出来的空闲房间,以前权当作杂物间用的,连专门的灶台也没有,便在墙上开了个洞,连着土砌的管道通烟。
角落零散着简单的食材。
“今天的晚餐是咖喱虾和绿汁脆球,请帮我把那边的虾和土豆拿过来。谢谢。对了,你会处理虾吗?”
我点点头。
“那太好了,那这些虾就交给你来处理,我去生火。”
易卜拉辛在旁边生火,我便蹲在地上处理食材,把虾线挑出来,然后清洗之后放到盆里面备用。
活力之家的膳食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不愧是教令院出资建造,我在过来之前还在墙上看到了一周的食谱,竟没有多少重复的菜。
比起死在封闭贫瘠的村中,这些逃到活力之家的人至少能够在死亡之前度过相对美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被赞迪克解剖的那个孩子,那位老人的孙女,硬要说的话,不过和活力之家的阿尔伯兹差不多大。
女孩血肉模糊的死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我有些丧气,看锅里的咖喱汤有些提不起食欲。
病人的餐食是要专门根据每人的食量和当日的身体状态进行分配的,我和易卜拉辛拉着准备好的食物进去。
易卜拉辛问赞迪克:“和哈基姆聊得怎么样?”
赞迪克回答:“还不错。”
他们背后的哈基姆没有出声,只是坐在病床上。
我看了一眼这位病得最严重的中年人。哈基姆的眼神有些呆滞,好像瞳孔在以极小的幅度颤抖着。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我不敢再多看。
易卜拉辛很信任赞迪克,又问他哈基姆的身体情况,赞迪克说了一大堆,全是一些我没听过的医疗术语,最后说了一句“哈基姆今天的情况还不错”,是我唯一听懂的一句。
“哈哈,看来哈基姆也在为了自己的健康努力恢复呢。”易卜拉辛爽朗地笑着,“那今天的饭菜多来一点好了,来,尝尝我和弟弟兄的手艺。”
赞迪克听到我的名字,朝我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故意带着些惊讶的表情。
我低着头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我只是帮忙看了一会儿锅里的情况而已,并没有亲自上手烹饪。
“呵呵,看来你和易卜拉辛相处得很愉快。”赞迪克笑了笑,手掌覆上我的后脖颈。
我身体僵硬。
这家伙的疑心病又犯了,不过赞迪克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捏了捏我的脖子肉当作警告。
易卜拉辛这个没心眼的大块头没心没肺地接话:“弟弟兄很能干的,哈哈,多亏了他,我的工作轻松多了。以后还要多拜托弟弟兄帮忙了。”
“他恐怕没空。”赞迪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我脖子上的手也加大了力度。
“他是我的助理,之后要帮我记病例,恐怕没有办法天天去帮忙做饭。”
“啊,抱歉,我忘了这个。没事,厨房那边我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易卜拉辛根本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番话我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这个蠢货。
我感觉我的脖子一抽一抽地疼。
赞迪克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劲儿到底有多大,又或者他其实知道,毕竟从他那个角度一眼就能够看到我脖子的情况,现在估计已经红了一大片。
他只是故意的而已。
艾文是一位温柔的女性,见到我们的时候朝我们每个人都分别打了招呼。
即使经受魔鳞病多月的折磨,这位女性脸上依然带着对未来的美好希冀。
“你好,艾文小姐,这是你的晚餐,今天感觉还好吗?”
易卜拉辛递过餐盒。
“感谢您的关心,也感谢您的辛劳付出,我感觉很好。以及我要感谢您带给我的鲜花,看着这些花朵鲜活的样子,我也感受到自己的活力。”
在艾文的病床床头,是一个花瓶,里面摆放着一只新鲜的须弥蔷薇,紫色的花瓣鲜活地盛开着,确实让人感觉到生机勃勃。
易卜拉辛红了红脸:“你喜欢就好,艾文小姐。”
艾文捂嘴轻笑。
最里面是阿尔伯兹和阿巴斯的床位,我们来的时候,青年正在与小孩子分享糖果。
“下午好,阿尔伯兹,以及阿巴斯。”
“下午好,易卜拉辛医生。”
“医生哥哥下午好。”
“希望你们今天也变得更健康了。这是你们的晚饭,不过还请注意不要吃太多糖果,否则晚上会不舒服的。”
阿尔伯兹有些失落,阿巴斯摸了摸小朋友的头。
“放心吧,易卜拉辛医生,我会看着小阿尔伯兹的。”
小阿尔伯兹气呼呼地挥手:“医生哥哥和阿巴斯哥哥都是会抢走糖果的大坏蛋。”
易卜拉辛和阿巴斯相视一眼,笑出声来:“哈哈哈。”
这实在是充满温馨的一幕,即使是在被魔鳞病的阴影无时不刻笼罩着的活力之家,这里的人们,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都好像不会放弃希望。
即使那活的希望可能只是浩渺天空里最渺小的一颗星。
我有些感触,内心不由得也放松下来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