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还在继续:“他既然欺负过你,就应该付出足够的代价,不是吗?”
“但……但他已经被抓走了。”
“不,那还远远不够……你应该亲自杀了他,就像……”
“你在干什么?多托雷。”人偶突兀地出声。
他不知何时来到这附近,脸上的表情冰冷且嫌恶。
“只是在教导我亲爱的副官一些必要的事而已。”多托雷笑声莫名,“被欺负了就该还手,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你刚才的话,你明明是在……”
“斯卡拉姆奇。”多托雷的声音骤然冰冷。
“我对你的耐心很有限度,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哈?人渣也好意思说自己有底线?”
“总比没有心的人偶强。”
“你!”
人偶!
我突然挣脱开多托雷,挡在他和斯卡拉姆奇的中间。
我突然想了很多,在这一瞬间,即使脑袋徘徊在清醒和完全的混沌之间,如同尖刀扎入不停搅动一般刺痛。
我想起很多回忆,那些我会独自回味的,让人遗憾酸涩的回忆。
我好像又回到了踏鞴砂,回到了活力之家,回到了须弥的森林。
那些所有卑劣的时刻,所有痛苦的时刻。
脑袋里的刺痛和那晚被掐住脖子,要被置于死地的痛苦重叠起来。与那狠厉的威胁,被喂入药粉的痛苦重叠起来,还有那晚的强迫,被强硬撑开的身体……
最终落到面前的脸上。
我咬牙,我似乎说了什么,但我没什么感觉,只知道斯卡拉姆奇和【女士】都脸色怪异地看着我。
多托雷似乎愣了一下。
这几乎是不可能在他身上看到的情况。
紧接着,他笑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意。
多托雷怒极反笑。
骂道:“真是养不熟的狗。”
……
宿醉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糟糕了。
等我不知道何时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只能感受到脑袋一抽一抽地疼,肩膀也疼,胳膊也疼,身上无一处舒服的地方。
我睁开眼,恍惚了很久,才认出自己还在酒馆的房间,整个人直直地躺在软包的长座上,似乎是被人强硬地捋直了摆上来的。
熹微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在我脸上。
我这才意识到,天都已经亮了。
“你醒了?”斯卡拉姆奇那张妍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撑着靠背坐起来,眼神扫视一圈昏暗的房间内。
“别找了,这里就我俩。那个女人不久前刚走。”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被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至于多托雷,呵……”斯卡拉姆奇的语气上扬了一点,带着点高兴的意味,“真是少见,那个家伙竟然会露出那么失态的一副样子,连告别都没有就气急败坏地回去了。实在可笑。”
他看向我,不似之前的疏远与冰冷,但也称不上友好,只是很复杂,好像还带着点怪异。
他说:“既然你醒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继续守着你了。我要走了。”
我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是头疼得很,也没什么心情思考,下意识地拽住那只快要被收回的手。
那纤细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要甩开我的手。
“等等……”
“……还有什么事?”人偶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我干了什么?”
人偶停下脚步,从上到小将我打量了一边,那蓝紫色的双眸闪烁了一下。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我记得自己似乎好像是紧张拿错了杯子,一不小心喝了酒,之后的记忆……
我记得自己好像对多托雷很没大没小地动手,还似乎去抢了斯卡拉姆奇的帽子,在之后……
更多的记忆如同零碎的片段一样,飞快地从脑海里飞过,但却抓不住重点。
但我依稀记得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记得。
斯卡拉姆奇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我的答复,便只好先开口:“你还记得自己对多托雷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我扶住额头,耳边似乎能听到心脏在胸腔内不断搏动的声音。
“你说……啧……为什么偏偏是我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人偶叹着气,有些别扭地甩开那只冒着冷汗的手。
他酝酿许久,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冷漠语气。
“你说,‘不准欺负人偶’,还让我不要害怕……真是好笑,你连自己都要看着那家伙的脸色保全性命,还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斯卡拉姆奇似乎也在和自己的内心做着激烈的争斗,“算了。我们都知道你只是喝多了说胡话而已,不过多托雷那家伙好像特别生气,你,自己注意点。”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飞快地在我身上掠过一眼,然后收回。
“实在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先说好,我只帮你这一回。”
我已经快听不清楚斯卡拉姆奇的话了,耳边嗡嗡的像是有一百只苍蝇。
记忆恢复了一点,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让我恨不得把自己就掐死在这里了。
至少比落到多托雷手上好过。
我浑浑噩噩地婉拒了斯卡拉姆奇,得到了一句沉默良久后咬牙切齿的“不识抬举”,然后浑浑噩噩地下楼,浑浑噩噩地坐上车,回到住所。
等我下车,呆站在门口,盯着那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开门。
主要是因为外面太冷了,还下着很大的雪,我忘了拿回我的披风,冷风一吹便直往我领口里面灌。
在握上那冰冷的门把手地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现过去很多可能的死法。
被掐死,被活生生地解剖成切片,甚至是被强迫着自己动手……
但是……
什么都没有……
打开门的一瞬间,屋内仿佛和室外一样的冰冷,既没有开灯,也没有烧壁炉,更不要提有任何人的存在。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屋内靠门的地毯都被吹进来的风雪浸湿了,才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多托雷不在。
甚至没有回来过的痕迹。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如何。
或许我应该是高兴的才对,或者庆幸,毕竟多托雷不在,我便可以免于自己脑海中的那些胡思乱想。
但我又莫名其妙地想起昏暗的灯光下,那摇晃在我眼前的蓝色试管,以及那温柔着拉长的低语。
无端令人躁动。
我拖着身体进了屋子,有些自暴自弃地将自己摔在沙发上。
窗外的天色愈发明亮起来,惨白而无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