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令人感动啊,只是因为那样一句喝醉了没由头的话,竟然能让一个没有心的人偶甘愿替你挡下致命的危险。实在是……实在是感人肺腑,不是吗?”
笑意消失,他的声音又骤然变得冰冷。
“你这家伙,还真是,久违地让我感觉有些恶心。”
“呜……”
我痛苦地呜咽着,几乎已经听不清楚多托雷在说什么了,只能听到自己脖子骨头在咔咔碎裂的声音,但很快,那足以瞬间杀死一个人的伤又被身体里的力量修复。
无数次的断裂,修复。
我仿佛是一个破布娃娃,头被不断扯断又缝上,无论是那一瞬间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还是颈骨快速弥合生长的过程,骨头像是被一只大手不断拉扯着,疼得要命。
恍惚之间,我好像回到了目睹索赫蕾被青年杀死的那晚。
我被拽着小腿拉回去的时候,那双手掐我的力道也与此刻别无二致。
身体纵使无法死去,但精神在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最真切的“死亡”。
这太痛苦了……
意识不断沉浮,我的内心告诉我,如果再不做出什么努力的话,会彻底“死掉的”!
不是□□,而是指精神。
我颤抖着伸手去捶打那只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
但根本毫无作用,这样的挣扎,对多托雷而言如同压制一只猫咪的抵抗一样简单。
恍惚之中,我听到多托雷冰冷的话语。
“我暂时对这场驯服游戏失去兴趣了。既然如此的话,你也就没有必要再拥有自己的理智了,就这样在我身边当一条无知无觉的狗或许是更合理的决定。”
“放心,我综合了多方面的考量。使用药物的原理是用药物里的毒性破坏脑部神经,对你的情况或许并不适用,更不用谈‘额叶切除手术’这样的方法。如此,就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虽然过于简单粗暴,但通过无数次的‘死亡’来杀死你的精神,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
不……
我的生命,不该归于如此……
……
生命,要如何继续下去?
这是一个终生的课题,无论是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是耄耋之年的老年,都要在还在生活的时候思考至少一次这个问题。
生命,要以何种形式,以何种结局,继续下去?
人的答案或许会有改变,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个并没有固定回答的问题,只要你的内心发出了声音,无论是在年轻力壮的时候,还是垂垂老矣将要死去的临终之刻。
只要答案出现在你的内心。
那么,你就能顺着这条道,完成你的“目标”。
无论你面对的是怎样险而无生的困境,无论你面对的,究竟是怎样可怕而强大的敌人。
被我事先藏在袖子里的那枚邪眼顺着低垂在地面的那只手臂滑落到手心,下一刻,足以将整个暗室瞬间完全吞没的火焰冲天而起。
我听到多托雷惊讶而愤怒的声音,趁着那死死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稍有松懈,我拽着他的手腕,膝盖弯起将他压倒在全是火焰的床上。
火舌舔舐上皮肤,无论是我的,还是多托雷的。
邪眼的火焰几乎难以抵抗,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皮肤便被烧得裂开,我身上的皮肤一遍又一遍地被烧毁再复生。而多托雷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身上的皮肤被烧掉后,露出下面特殊材质的机械构造。
那机械的构造几乎覆盖全身,我从未见过多托雷这副样子,一时间有些怔愣,下意识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离开多托雷。
但只是刚刚跳离床面,便有两对海蛇般粗壮灵活的机械手臂从多托雷的身体里伸出,牢牢地夹住我的双手双脚,将我固定在火焰里。
多托雷的笑容恐怖,面具早就被烧毁,那对猩红色的双眼含着十足的杀意包裹住我。
“好,好极了。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胆量,用我给你的邪眼来杀我。”
那只狰狞恐怖的机械结构的手向我手掌里的邪眼探去,似乎是要直接抢夺走这枚邪眼。
多托雷今天似乎没有随身携带邪眼,而他所进行的身体改造,虽然能够赋予他力量和免于被火焰烧死的威胁,但想要熄灭这火焰,暂时也是办不到的。
我摇了摇头。
即使此刻身体仍在不断被烧灼,即使此刻被多托雷控制着,我的内心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说:“不是要杀您,主人,我只是想活下来,作为‘塔德纳’,作为一个鲜活的个体,生活在您的身边。”
多托雷的手一顿。
我趁着这个间隙,催发邪眼的力量将其中一条机械臂烧断,然后狠狠地将邪眼塞进自己的喉咙。尖锐的外壳抵着柔软的喉管,被手指的力量强硬地推下去,直到喉管撕裂,那邪眼也滑落下去。
多托雷气笑了,伸手把我塞进喉咙深处的手扯出来,力气大到瞬间捏断我的手骨。
他阴恻恻地道:“这就是你说的‘只是想活下来’?”
我声音嘶哑:“我从未想过要脱离您的身边,也从未想过要主动背叛您,无论是在须弥的过去,还是如今,无数个待在您身边的日夜。”
多托雷冷笑:“哦?塔德纳,你似乎有点健忘,或许我该提醒你,在活力之家,你刺向我胸膛的那一刀。”
“抱歉……我只是,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我无法否认,我是个懦弱可悲的混蛋,内心还怀揣着那些许根本见不得人的虚伪的善意……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信奉受到的那一套教育理念,无法抛却善意,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卑劣。”
我牵引着那只用力捏着我的手,侧脸亲吻着那被火焰灼烧得发烫的机械表面。
“主人,求您,求您教我,我会变成您最喜欢的狗的。”
多托雷只是看着我,如同冰冷无情的机器一样,似乎没有受到丝毫的触动。
那只坚硬的机械手松开我的手,滑过那紫痕遍布的脖颈,继续往下,落在那裸露的胃部上的皮肤上。
他用力一推,里面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尖锐的形状。
我痛苦地哼了一声。
“谎话连篇的家伙。”他说。
我身体一僵。
“不过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塔德纳。”那只手按压着胸膛下方一点的部位,我感到有些反胃。
“就让我看看吧,这枚邪眼在你手上能发挥出的最大实力。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当作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如何?划算的买卖。”
那对猩红色的眼睛紧盯着我。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是,主人。”
胃部的邪眼温度滚烫,如同吞下了一颗持续燃烧的煤球一般。
我强忍着不适,以最大的功率驱动邪眼的力量。
爆炸的光芒如同平地的白日一般,将整个实验室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