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渲一连写满了两张纸,随后叫秦岚的信鸽送去了,自己则留在王府像只游魂一般从主院飘到外殿,又从走廊飘到房顶,最后躺倒在草地之上。
“公子,虽说天气转暖,可如今毕竟是初春,地上寒凉,到躺椅上歇着吧?”雪茶手中抱着件蓝青色的半厚氅衣跪在江渲身边,轻声劝道。
江渲闭着眼,丝丝寒意从身后蔓延而上,甚至能感觉到柔嫩青草划过指尖带来的触感,额前发丝被风撩动,他微张着嘴,没什么反应。
雪茶劝说无果,抬眸看向靠在一旁树上的杨舟,杨舟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无计可施。
雪茶只好抱着氅衣离开,没过一盏茶从殿中拿来条两人长的毯子,抬手一翻,铺在草地上,道:“公子至少垫条毯子吧?”
江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无知无觉躺在地上,若不是胸前起伏平缓稳定,雪茶都要怀疑江渲是不是生病了。
雪茶咬了咬下唇,表情十分为难,视线在江渲与毯子上交错几回,突然灵光一闪,“要是……要是公子生病了,殿下定会担心的。”
“?”这回江渲不装木头人了,半睁开眼偏过头看向雪茶,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跟他有什么关系?”
雪茶呼出口气,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平缓道:“公子哪次身体不适殿下不担心?一日三次召雪茶问呢,公子从前生病那几日,殿下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江渲跟第一次认识秦岚一样,眼中满是质疑。他生病归生病,不瞎也不聋,披着毯子窝在大殿不愿出门时都是秦岚来找他,语气神情一如往昔,一句话能怼上三回。
“是真的,不信公子问杨大哥。”雪茶自然察觉到江渲写在脸上“你蒙我呢”的情绪,细声解释道:“公子不得见的地方殿下才展露出真实一面,三番五次给我们下封口令。”
“……”江渲回过头,视线复又投于蓝天,不知信与不信,淡淡道:“他给你们下封口令,你们还告诉我。”
察觉江渲态度软化,雪茶乘胜追击,眼角弯下,语气中带上轻微笑意,道:“殿下也是主子,却比不过公子去的,公子若问,雪茶自然知无不言。”
说罢雪茶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看着江渲。
江渲察觉到雪茶目光,轻叹一声,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几息后还是移了尊驾,从凉软泥土换到毯子上。
雪茶喜笑颜开,没再多说什么,暗叹一声这招可真好用,转身去备茶。
而江渲还没将心中思绪理出个一二三,就听到一阵扑棱羽毛的声音,想也不想就知道来者是谁。
江渲连眼皮都没撩,抬起左手,那只雪白信鸽便乖乖落下,停在江渲左臂上。
江渲盯着信鸽看了两秒,才缓缓从它脚上取下回信。
相比江渲写得满满当当的两大张纸,秦岚的回信略显单薄,只有一张,透过墨迹可以看出——连一张都没写满。
江渲展开信纸前脑中划过四五条秦岚可能做出的反应与信的内容,面不改色,慢吞吞展开信纸。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秦岚的回信相当简单,只有一个符号。
“?”
江渲没忍住笑出了声,笑意不及眼底,但面上看着好歹没有那么苦涩了。
“……”杨舟站在一旁,将江渲反映看了个一清二楚,不忍直视般闭上眼转过头。
这两个人真是……何苦呢。
江渲透过这个问号几乎能想象出远在宫中秦岚的表情与想法。
那抹笑意还没来得及从江渲嘴角消散,江渲便又听到一阵挥动翅膀的扑棱响声,意外抬眸,却见又一只信鸽出现在树枝上。
“……?”江渲迟疑抬起手,那只鸽子便乖顺落了下来,翅膀末端是灰色的。
江渲视线向下偏移,果不其然看到那灰色翅膀的信鸽脚上绑着信纸。
江渲将停在左臂上的两只信鸽重新放回树上,甩了甩手,这才展开新的信纸。
“是本人?跟我写什么报告?”
这封信前端染了几点墨迹,秦岚大概迟疑许久,久到墨汁从笔尖滴落才堪堪下笔。
透过一张单薄信纸,江渲都能察觉到秦岚的疑惑与不解。
也不怪秦岚疑惑,毕竟他送出的那封信不似往日风格,就像被谁夺舍,或是请谁代笔了一样。
江渲垂眸看着信纸,忽得又听见一声熟悉声响,半是无语半是震惊抬起头,就见树枝上又落下一只信鸽,眼睛周围一块黑。
三只鸽子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啄啄翅膀又晃晃头。
那只眼睛沾黑的信鸽又带来一封新的信。
江渲似乎已经料到信的内容,动作凝滞几息才缓缓展开信纸。
内容言简意赅。
“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