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或许真应该去正视某些问题了,一些牵绊住他们两人,就算她再逃避,最后也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语着慢慢垂下了眸。
她对自己向来坦白,她心知自己明确地知道昀燚的期待,也自始至终明白他的忌讳,可是被这满腔不言而喻的暖意烘着,她脑海中出现的却仍是旧时那双偏执浓烈的眸。
她知道这对他不公平,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的情绪依旧源于过去……
这般矛盾,令她也有须臾晃神,她从不觉自己情深,却解不开这谜团,最后甚至不住荒唐地想,或许这也是重木当处对她所下的诅咒吧。
回云府的路稍微有点距离,步行至少半个时辰,又逢雪天,速度就会更慢一些。
两人十指相扣,一路行过了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走过了沾满雪水的青石板街,路过了被雪压断枝丫的桥头残树,一切都被蒙上了白雾令人迷惘,可吸进鼻腔的清冷却又不断提醒着,这是真实的人间。
昀燚不明白,她每次对于自己的回应为什么总这般轻飘飘浮于表面,他也想知道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她是否也与他一样心不由己,她是否也会不住盯着他出神,她是否也会为了他辗转反侧茶饭不思。
可越这么想,他的血脉便越凝滞一分。
因为他知道她显然没有,在她眼里或许他与其他任何人一样并无差别,也许换个人问她与他相同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会与他所得到的别无二致,他在她心中并不特别。
越是这般,他的手便越握越紧。
她能够轻易得知他的所思所想,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她的过往她从未对他讲起,他不知她的往昔不了解她的脆弱,她的所有他全然不知。
他从未料想过自己短短几月,心境便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无时无刻为一人牵肠挂肚,他将自己剖开在人前,却换不回任何回应。
冰冷的空气刺激他的鼻腔涩痛,握住她寒凉的手,他的手也逐渐失去了温度。
穿过前方的望朱巷便要到云府了,他们一人黯然神伤,一人追忆往昔,默契得全程无话。
云府内,先前的四人早已到府,将喝醉的两人统统安置回房歇下后,云凌洲便回了留园修书写信,此时匠师工人们正扛着石料进出府门,杜嬷嬷饮下了汤药已经醒转,此番守在府门前安排搬运。
壮汉工人们前后运输的都是些修葺房屋所用的砖瓦石料,此时却见人们从板车上卸下来了几颗光秃秃的树木,杜嬷嬷手里拿着账本划对,找了几遍都没寻到这树木的名目。
“欸欸,小兄弟们等等,这……这是哪里来的树木?”
院子内正忙着张罗的监工闻言立马赶了过来。
“嬷嬷,这是今晨少爷特地吩咐采买的桃树,没想到花鸟坊那边动作倒是快,下午便派人送来了。”
杜嬷嬷闻言一愣,阿仔被拔掉的桃树,原来凌哥儿还记在心上。
刚在留园书房内整理好书信的云凌洲刚走过廊桥便听见了前院人们的对话,吩咐小厮去送信,自己则走到了前院亲自去检验送来的这几株桃树。
他特地选的成树,并不是幼苗,想着云幼颐那几颗桃树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大小,绕着板车确认了一圈,这几株树看着很是健壮。
“办事挺利索,行了,运进去照料着,可别死在这雪天了。”
“是,少爷。”
匠工们得令便又埋头继续运输。
“凌哥儿,阿仔定当非常开心的。”
一侧的杜嬷嬷抬眼望着比自己高出几头的云凌洲露出了欣然的微笑,现如今虽家中长辈都走了,剩这两个孩子独活于世,她本来还十分放心不下,可是此番也能定心了,他们兄妹有彼此互相关怀,似乎便也足够了。
云凌洲想到那丫头醒来后欢快的场景也不住勾唇一笑,等过几年再回家,这花树定也已茂密成林,春天桃花盛放,应是一番绝妙好风景。
“对了嬷嬷,你刚醒来我还没来得及给您说,我打算明日与殿下他们一同北行,府上的事宜交予您与老赵我也放心,您年事已高按道理不该再麻烦您来主事,只不过当下也难寻到合适管事之人,只能再麻烦您一阵了,待我回北择了人来接手后,我再专门安排人送您回乡安度晚年。”
杜嬷嬷知道现下云府有难,本也没考虑过辞府回乡之事,现下被云凌洲主动提及,知道这孩子向来心细,心中一暖感动得趟下了热泪。
“哥儿军务繁忙,老奴定帮哥儿和阿仔守好这个家,只是你一人在外身边没个知冷热的人,我怎么好放心,先前和常小姐的婚事因老爷……唉,孝期漫长,但哥儿也最好还是寻个人来照顾自己,老奴看常小姐十分不错,她应该也心悦哥儿,虽现下无法婚娶,但咱们趁现在定个婚约也是好的啊,你说呢哥儿?”
云凌洲知扶曦是入了杜嬷嬷眼的,她对扶曦仍没死心,他虽也觉着扶曦不错,但只可惜自己终归是晚了昀燚一步,这没办法,只能认命了。
而且,如今阿仔身边也有景嵚那小子了,他倒也想尽快寻着个贴心人,但是这事儿哪有这么容易的。
“这事儿之后再说吧……”
他与杜嬷嬷站在府门外说着话,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
府巷远处,昀燚与扶曦手牵手从远方来了,只是两人脸色看着都不太,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