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垂下握着剑的手,淡淡月光照入竹林,只漏下深浅明亮。伶仃细竹歪斜立着,随意跟着风发出悉悉簌簌的嘲笑。乍一看,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剑尖乍有寒芒微闪。风声、叶声,衣袖间的琐碎摩擦声,此刻全被过滤。天地俱静,但怎会如此,他察觉到刚刚的状态极好,才斗胆发招。然而几秒内依旧景色如初,他不甘心,霎那间眼前晃过的雪白肌理化作上下俱白的大雪,天地苍茫至此,难道,我竟失手。
“嗡——”
有巨物轰然崩塌,声音穿透了夜深露重的竹林,遥遥传出带着回音的闷响。
青凤撩起眼皮,这才放下心来。
宽大衣袍在他踩着轻功回程时兜满夜风,停下时浑身发凉,叫人猛一抖擞,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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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之跟着梅花十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竹林中。
这四周葱绿一片,梅花十三的头发又是低调的青灰,和常年晒不到太阳的老竹颜色相近,不仔细看着便容易跟丢。
没走几步,缺乏锻炼的浣之已经气喘吁吁。“十三,十三,你走慢点。”
梅花十三勉为其难地停在原地,等她赶上来。看浣之一动一动地挪步却慢如虫爬,有点不耐烦了。“你快点。”
“哎——”隔着一个山坡,她答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紧接着她抬头看了眼已经被茂密竹叶切割成碎片的天空。昨夜下了一场雨,早上的放晴让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天空澄澈干净,如被水洗。青凤昨夜好像回宅很晚,直到半夜才熄灯睡下。浣之好奇,去井边打水洗脸的时候又刚好和梅花十三相遇。
老实说,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没有玩不熟的,更何况梅花十三脱离了险境,又没有在浣之身上感到什么威胁性,她们大概只差了三、四岁,自被青凤救下那日算起,她已不再似从前惊弓之鸟般的疲态。
浣之捧起井水,被脸上突然的冰凉一激,接着素面朝天地睁着眼睛,不顾眉毛上还挂着水滴就兴冲冲地问她,青凤平时晚归,都是去干嘛了?
“师父这几日都在夜间练功,似乎去了后山竹林。”她端着水盆,用力去绞干毛巾,然后草草擦过胳膊和额头,“你若好奇,我们吃了饭后去看过便是。”
“真的吗?可以吗?”浣之又担心又好奇,她怎么可能不好奇,她对青凤这个(除了柒外)最年轻的暗影刺客感兴趣极了。“他一个人练功,连你也不带?是不是招式太厉害,除了他以外再没人能掌握?哇哇哇……”
她后怕地拍着大腿。“幸好我应该没得罪过他!”
“又不是你师父,有什么好害怕的。”梅花十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连我都不担心被说教。反正你去看了也学不到东西——只是,师父带我去过一回他练功的地方。”
她极其吊人胃口地停顿了三秒,“我虽没机会见识那招,但……”
“但......?”浣之张大嘴巴,急了,“十三,我难道是外人么?你只管说呀!”
她咂了咂嘴,神情里有不自觉的向往。“但,当真是厉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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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浣之终于赶上,梅花十三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接着继续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