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里祝池已有上十年没来过了。怀城虽是祖籍,但自从爷奶去世,叔舅妯娌相继移居外省后,他们家同其他亲戚一样,这些年走南闯北四处做生意,都没顾得上回故乡看看。
祝池家以前就住朝阳路,他幼儿园是在这一片上的,印象不深,但多少还有点。
隔着车窗玻璃,透过水雾窥见的景象与之前早已是两模两样。林立的写字楼,气派的大商场,繁华的商业街,绿化井然的中心广场……谁能想到这里之前还是破破旧旧,喷着大红油漆的拆迁房,和鱼龙混杂,小摊小贩横行的狗市场。
车里回归寂静,只剩下轮胎打滑的呲溜声和空调呼呼运作的轻响。祝池再次调出音乐,这次换了首“稻香”。
“还记得家是唯一的城堡……”
窗外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祝池收回视线。物是人非,从房子拆迁的那一刻起,这里就不再是他们的家了。
之前的拆迁款父母用来还了欠债,还完后还有剩余,也正是有了这笔钱,父母才终于下定决心经营自己的服装品牌。
在拿散货流行的服装市场上,独立设计品牌并不容易熬出头,祝光明和宁想也是下了很大心血,坐了好几年冷板凳,这才逐渐打出悦卡的名号,生意也越做越顺溜。
如今的朝阳路不比之前,现在俨然已经成为寸土寸金的闹市区,房价水涨船高,势必也跟着翻了几番。
祝池想,要是当时拿拆迁款买了房子,照当下房价来算,轻轻松松就能净赚一大笔。要不是现在生意做得还不错,祝光明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满庭芳园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语音播报结束,祝池没着急起身,等公交车稳稳停好后,才拖着箱子往外走。
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势虽不大,却也不是毛毛雨,打在头上很明显能感受到水滴的重量。
祝池不是没有伞。
伞在箱子里,不过他懒得翻,何况他也没那么娇贵。
祝池左手将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右手拎着行李箱,半截袖下白皙精瘦的小臂青筋鼓起,他没犹豫便跳下台阶,闷头扎进雨里。
下车时祝池和琴姨发了消息,琴姨说他儿子在门口迎他,又把他儿子微信推给了他,只是对方到现在也迟迟没有通过好友验证。
公交车站虽然用的是满庭芳园的小区名,实际下车却并没有停在小区门口。
祝池茫然地环顾四周,从外面可以看见一片白墙黛瓦的雅致别苑建筑群,淡黄的围墙将别墅和街道分隔开,却怎么也没瞧见入口。
无奈之下,他只好掏出手机,打开高德地图。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目标地点满庭芳园。从当前位置出发,左转。”
祝池跟着导航指引左转,沿着围墙走了约莫50米。
“右转。”
祝池照做,刚走出两步语音提示就再次传来:“目标地点就在附近,导航结束。”
……
祝池楞在原地傻眼。
面前仍旧是一堵不见入口的墙,只是从原来矮墙换成了高墙,将他无情地拒之门外。看房子朝向和方位,估摸是被带到了小区后面,颇有种渐行渐远的趋势。
他就知道,这缺德地图果然靠不住。
祝池只好自己摸索道路,谁知刚走出没几步,还真让他遇见了突破口。
一道铁栏杆小门明晃晃地摆在面前,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就这?
高档小区?
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与此同时,贺景阳约着许向暖在大门口等人,两人抻着脑袋往外张望。
“怎么还没来啊,你给人发个消息问问?”许向暖问。
贺景阳忙去掏手机,掏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没加他。”
许向暖对贺景阳的冒失行为深表无语,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你都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就喊我出来迎,迎雨还是迎空气啊?”
“我妈跟我说他差不多快到了,”贺景阳忙解释,“应该没错,我再来问问。”
“哎!他加我了。”
许向暖将头凑过去,“住持?有这个姓?”
“也许吧。”贺景阳说,“中国姓氏千千万,姓什么都不奇怪。”
你已添加了住持,现在开始聊天吧。
住持:你好哇.jpg
住持:我到了,已经进小区了。
“走,我们快回去。人已经进去了。”贺景阳拉着许向暖就往回走,没等许向暖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拖进了小区。
“哎,没门禁他怎么进去的?”
……
进去后祝池很顺利找到了小区地图,跟着上面的指引,又很快锁定琴姨发来的门牌号。
满庭芳园全是独栋别墅,古色建筑整齐划一,虽然不是新楼,但墙体的斑驳反而更有古朴民居的氛围,让祝池一瞬想起村里的老屋来。
门牌号按次序排列,很容易找。
祝池在15号楼前站定,刚要敲门手却放下了,想着还是先给贺景阳发个消息为好。
不幸的是,此时的贺景阳手机揣在兜里,浑然不觉祝池给他发了消息。
贺景阳加快脚步往自家方向走,遥遥望见一个身材挺拔,清瘦高挑的身影,头上罩着卫衣帽,手上拖着行李箱,想来是“住持”没错了。
“快看,在那儿,人来了。”贺景阳兴奋地指给许向暖看,“我就说是个帅哥吧,不用看五官,光这身形就够有范儿的了。”
许向暖觑向前方,点头附和:“是挺帅。”
帅哥引得许向暖又仔细瞅了两眼,却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不过——
那人怎么那么像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