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登时将马鞭抽向窗口,呵斥道:“要活着见卫子昀,就给我闭嘴!”
宁佳与心满意足地收声,竖起右手拇指,隔空点了点帷帘外的白歌,扬起下巴朝宁展无声炫耀:“搞、定。”
宁展鬼使神差地为她鼓掌,心中佩服宁佳与厚颜。
许是为着防外头那位顺风耳,宁佳与赫然拉近两人的距离,附耳道:“景公子不进宫情有可原,但以宁兄弟是您的亲信,怎的也不见来?”
宁展僵硬地捏了捏另一侧耳垂,烫手。
他瞥一眼随风荡起的帷帘,轻声回:“......阿宁不能来。”
“为何不能?”
宁佳与歪着脑袋,二人几至鼻息相交。
宁展藏好那段灼热的指节,望向宁佳与,颇为坦诚:“他若来了,我便是进宫宣战的勇夫,瞧着不够凄惨。”
宁佳与一愣,片刻后失声笑倒在自己那侧。她竟不知,宁展何时将她惯用的小把戏学了去。
“做什么。你这法子管用,”宁展两耳发麻,不自觉往边上挪了些,口吻依旧理所应当,“我借来试试不行吗?”
宁佳与忍着笑勉强直起身,也不挤兑他哪天问自己借的,压着嗓子说:“所以,请褫之事,元公子早有筹划?”
宁展摇头,与她相视而笑。
“没有。请罪折子是我夜里写的,约莫今晨卯时送出城门。”他依稀瞧出宁佳眼中的担忧,复而轻松道:“虚名罢了。那位子该是我的,总归还会是我的。小人抢不动,也坐不稳。”
虽是虚名,却得来不易。
宁展究竟是唱的凄惨,还是当真悲切,宁佳与不会不明白。她抿了抿嘴,不再追问。
白歌收鞭勒马。
“到了,下车!”
宁展堪堪撩起帷帘,即闻其声:“元兄!元兄——”
他探出车门望,景以承果然追到了大理寺狱,旁侧立着脸色不大妙的以宁,身后的狱门漆红而威厉。
待宁展和宁佳与落了车,白歌大步流星越过二人,期间象征性地朝景以承揖手作礼。景以承回以标致的八齿笑,白歌视若无物,径直向狱丞那头走。
“元兄,我们等你好久了!”景以承没往心里去,一面说,一面接过狼毫及宁佳与替他记了几页的小册,拱手道谢:“有劳小与姑娘,多谢多谢!”
“景公子客气。”宁佳与笑道。
宁展瞧着比景以承还高兴,毫无犹豫地抚掌夸赞:“景兄机智过人啊。在下人还在宫里喝茶,你便先一步到了这儿,太有先见之明了。”
景以承很是受用,心道自己当真是可塑之才,乐滋滋地谦虚:“哪里,是阿宁不放心,在院儿里完全闲不住,我们便合计来大理寺狱碰碰运气!”
什么样的人跑大牢能碰上运气?以宁简直无话可说。
他远远便瞧见宁展的两颊不住淌汗,不问也知道这一趟会面受了多少非难,赶紧呈上预先备好的水葫芦。
宁展接了,却不动,只顺手别在腰间,口头还在感慨景以承是当世神算。
白歌疾步折返,直白打破几人的和乐:“卫氏不能提出来,至多放两个人下去探视。”
若是在景安、汴亭、琅遇几个小州,凭宁展的权位,大理寺倒是可以卖他这个提审重犯的面子。而今在步溪,步千弈不出面帮他,步长微更不便偏袒于他,未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可能与人硬碰硬。
宁展深思熟虑,正色道:“那么,还是请白公子与我同去罢。”
白歌有令在身,须得作为人证看好宁展,按说没有谁能轻易顶替他的位置。
除非......
“师兄,你素来不喜这等‘晦气’地界,对不对?”宁佳与蹿到白歌面前,谄媚道,“我也是青哥哥的左膀右臂啊。此事交给我,定不辱命!”
白歌深知与她纠缠没好处,下意识地敷衍应了声,便将碍眼的师妹拨到一边。
应完他就有些后悔。
白歌正当改口,却被旁人抢了话。
“元兄,可是我也想进去......你看我这。”
景以承胳膊纤瘦,提着包袱里足有八斤六两的端石砚,欲哭无泪。
“砚台和墨条都背来了......”
宁展看向白歌,道:“白公子,你看如何?”
景以承立马举起包袱发誓:“白公子,我不会添乱的!我就跟在后头写字,绝不插嘴误事!”
白歌灵光一闪,豁达道:“不。承仁君,您机智过人,不仅得说话,还得多说。大家齐心协力,方事半功倍。”
说罢,白歌引着景以承往狱门走,心道有了这傻小子搅局,宁展和宁佳与想翻出什么水花都吃力。
听着不过点头之交的白歌对自己一番褒奖,景以承哪里还有眼泪?心里美得打滚!
他忽然觉着手里的东西一点儿都不重了,回头还要修书送回景安,向父亲好好说道自己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