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神?
卫子昀未必能得几日感念,坐收渔利的步千弈却是众望攸归。进城至今,步溪真是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宁佳与呢?”说罢,宁展忽觉喉间沙哑,端起梅子汤昂首饮尽。
“辰初一刻。”以宁回头望穿云洒下的曦光,“与姑娘没起罢。”
宁展垂首蹙额,将腻得糊嗓子的甜水尽数咽了,唇齿间仍有股挥之不去的蜜味频频歪缠,令人牙痒舌燥。
他发现,自己真没那么爱喝梅子汤。
“柳氏可起了?若起了,劳驾她去宁佳与房中看看。”宁展不容置疑道,潜词是宁佳与没醒也得把她叫醒。
昨夜宁展执意孤身前去大理寺,宁佳与外出归来后便与柳如殷各自歇在内院偏房。直到以宁完事进院,宁佳与房中的灯仍依稀未灭。
“柳姑娘素来少眠,已经起了。”
以宁心下反复确认自己听到的是“宁佳与”而非“小与姑娘”。
他跟了宁展这么些年,摸不准用意的时候屈指可数,这会儿却要试探:“不过,柳姑娘兴许正在东厨——”
不待他探完,宁展视线斜来。以宁颔首收声,去了东厨。
为着案子,宁佳与接连数日不得安眠。好容易陷进一方软榻,她呵欠连天,但辗转难寐,迟迟未等来意料的人影。
凭宁佳与如何拖沓,照白歌的气性,昨日便该将她打昏了“押”回家。对方整晚没个动静,不可谓不反常。
窗外夜色淡了,她捱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入梦。
梦里,是她初到山庄的景。
四面单椒秀泽,浮岚暖翠,师父将她牢牢牵着。
门前,一个憨傻的大块头欢眉大眼,敞开两臂迎接她;门后,冒着同她年岁相近的小鬼,个个蹑手蹑脚,目光惊喜。
她不敢与谁对视,师父引着大块头,道:“这是熊崽——”
“......姑娘?”
柳如殷凑在榻前,俯身轻唤。
“与姑娘?”
宁佳与睡眼惺忪,头痛欲裂,强撑着回应:“怎么了?”
“......用早膳了。”柳如殷见宁佳与的脸色无不透着寝不安席,有些愧疚。她看了眼门外的以宁,道:“元公子在等你......”
宁佳与霎时醒神,不为旁的,只是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翻身坐起,看柳如殷系着襜衣,衣上滴油未沾,飘来浅浅的烟味。因着她直勾勾的视线,柳如殷窘迫地退了一步,似是担心将灶房气味过给她。
“柳姐姐这便备好了早饭?那得卯时起罢,”宁佳与利索地披衣下床,笑道,“未免太辛苦了。不知姐姐身子可还好?”
“好多了,也不辛苦。大伙不常在府中,我一个人养病,闲着也是闲着,”柳如殷一瞧她笑,也不住跟着笑,“脚踩了地,就爱沾烟火。”
宁佳与没睡多沉,头发却乱得离谱。
她平日不爱梳妆,然顶着比鸟窝还不如的脑袋,不得不老实坐在镜台前,挑出木拢子,耐着性子顺长发。
管事耳聪目明,随时待命内院。乍闻偏房有声,他应时差人打好清水、备上刨花。宁佳与将将坐下,房中一下子涌进许多使女。
可宁佳与散诞了十年,哪里接得住这阵仗?
若在听雪阁,她还能由着师父收拾个鬓齐钗楚的模样。
但凡自个儿外出任事,则以布带归拢长发,任青丝荡在腰后,两颊碎发肆意舞。到了嘉宁,再辅以黄泥,弄她个灰头土脸的邋遢相。
这才是宁佳与。
柳如殷隐约觉出宁佳与僵于台前的抗拒,便接过使女端的铜盆,示意众人退避。她在东厨净了手,还不放心,就着盆里的清水重新洗过。
使女走干净了,宁佳与捏起木拢子和长发缠斗。柳如殷笑得无奈,她伸手要那拢子,宁佳与泄气般递上。
“傻妹妹,你这本就扭得难舍难分,哪能再使密齿与之撕咬呢?”柳如殷将拢子放回妆奁,取出玉梳,举给镜中的宁佳与看,“这个好,齿子宽,且能疏通脉络,松弛头皮。”
她一面说一面整理,最终问了宁佳与的喜好,以系带高束长发。
玉梳果有奇效,宁佳与舒眉展眼,铜镜也绽开夏花。
“还是柳姐姐见多识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