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比对,宁佳与眼里那点儿鬼黠,反倒像是依样画葫芦养出来的家猫......
“他是个粗人,李主事无须与他置气。”宁展责备似的瞥一眼以宁,示意他退到身后,复谦恭道:“晚辈没什么魅力,但晚辈这里,或有与姑娘感兴趣的东西。”
“你能有什么稀罕的玩意。”
李主事“哼”去满脸鄙夷,恬不为意。
“展凌君当雨儿是那等贪财好利的村夫俗子不成。”
“与姑娘深得李主事真传,自然不是等闲。”宁展敛下清整的广袖,言笑晏晏,“就像微王陛下拿掉了李氏,而您如今仍在其子手下做事。想来步世子于您而言,恰似晚辈对与姑娘——颇有用处。”
“你个黄口小儿!”
李主事一张朱唇描得精致,艳如桃李。听了宁展这席狂话,只恨不能化作血盆大口,将他撕得体无完肤。
“素来闻说展凌君如何温文儒雅,今日看来,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外头的土物是瞎了眼、见了鬼,才会吐出那般颠倒黑白的蠢话!”
宁展非但不恼,心里反而乐开了花,劲头几至能比昔年被韩太师夸许时更高。
步溪李氏与其余三大世家截然不同,靠巫术、蛊毒起家,从不讲究什的长幼尊卑,独奉能者为大。
那位十三岁统管全族的当家人,那个天赋异禀的姑娘,那块被他外祖母供在元氏宗祠的牌位之主,就得有这“不可一世”的傲岸。
宁展对此前的设想越发笃定,面前的李主事,正是他和外祖母一直在找的人。
虽然元叶并不时常表露对故人的挂念,但宁展将细微触动都看在眼里。若李兼和柳如殷给出线索无误,时下只差最后一步证实。
“您莫急。晚辈兴许称不上君子,却是带着诚意来与您倾心交谈。”
宁展肃然端起茶盏,郑重敬道。
“外边儿的虚名,皆是应付墨吏、宵小的伎俩,无足挂齿。李氏的本领,些个油嘴滑舌的笑面虎如何可以比拟?您说对吗,李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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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与跑马回到城中府宅,恰是午膳时辰。
院口两旁轮换的守值小厮、廊上洒扫的仆役和府中大管家一样,皆是步千弈放过来监视宁展的听雪阁中人。
下马时,宁佳与心中犹然郁闷,谁知抬眼撞上两个门神似的师弟。
师弟们年纪小,不及历练老成的前辈,什么事儿都爱摆在脸上。两人嘴角垮得一个比一个难看,宁佳与哭笑不得。
小师弟见宁佳与如见天降神兵,知道她素来好说话,忙挤出两滴眼泪叫屈。
“雨姐姐,这都晌午了,咱们俩从家里赶来轮值,早饭还没吃上呢!”
“就算咱们年纪轻、本事小,也不用在这儿给外州人看门罢?”
宁佳与闻言了然,大管家是怕小孩儿藏不住心思,没把“看门”的真正缘由告诉二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缰绳,粲然道:“你们俩骑术学得如何了?”
门童点头若捣蒜,胸有成竹地猛拍心口。
“既如此。”宁佳与把缰绳抛出,“替我将马骑回家!”
两人二话不说,近前接了绳就跳上马背,近乎喜极而泣,一并忘了适才多么饥肠辘辘。
闻风而动的大管家忽然冲出大门,为难道:“雨姑娘,你这......”
“要是有人怪罪下来,往我身上推。”说罢,宁佳与一掌拍在马屁上。
两个小鬼顶着艳阳撒了欢,前头得意洋洋地甩缰绳,后头回首望面如土色的大管家离他们越来越远。
大管家无奈摇头,心道雨姑娘果然不合适带徒弟,日后来了新人决计不能交给她。
“雨姑娘。”大管家领着宁佳与往内院走,“柳氏备了午饭,现下正在膳堂布置,您进屋就能吃上热乎的。”
宁佳与堪堪颔首应下,远瞧一身朴素迎来。
她定睛细看,发现柳如殷在火伞高张的天里依旧裹得严实,头钗、耳坠之类的妆饰取得比往日还干净。
大管家领着旁人退开,将九曲八弯的游廊留与二位姑娘独处。
柳如殷一路小跑,上来便握住了宁佳与的手。
宁佳与观其满脸内疚,以为柳如殷尚在为日前任宁展当刀使,摆了她一道的事心有不安,边走边道:“柳姐姐辛苦了,今日又是什么好菜呀?我在院儿门口都嗅到香味了。”
“与妹妹,对不起。”
柳如殷迟疑半晌,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我原不知李家与你有关......李太保的身份,是我告诉元公子的......”
李......
太保?
宁佳与稀里糊涂重复着陌生的称谓,好一会儿才从“李”字联想到师父身上。
可她从未听师父提过什么太保......宁展千方百计要见师父,就是为着这个太保?
“是元公子问你的罢?”宁佳与偏过脑袋,不假思索。
柳如殷点点头,道:“因为老夫人与李家是故交,宗祠里都供着李家主的牌位。是以元公子问,我便答了。”
“老夫人?”宁佳与捋着鬓边的碎发,再热也不肯别至耳后,“墨川王太后?”
宁佳与不免蹙眉,暗想师父家中怎会与墨川王太后扯上干系?师父枕山栖谷,常年杜门谢客——莫非,宁展是代元家来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