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姓元的公子很多,在大墘,元是大姓,遍地可见。
她望着一堆叫元公子的名号,纳闷得直皱眉:“呃...那到底是哪个元公子?”
春雪也懵懵懂懂的,只按着印象深刻的那位去说:“啊,应该是西、西街画摊的那位,你之前似乎跟我提起过这位,好像是…就是他吧。”
听闻很可能是这位,江揽月忍不住舒出一口气,她短期内的记性很好,便指着册子中与这位公子相关过往,匆匆默念了两遍。若不是这位,就再见机行事了,反正没有糊弄不过去的少年郎。
很快,小二招呼人的声音传来,主仆二人一同手忙脚乱。
江揽月赶忙将那支酒杯塞在身后的兰花花盆中,春雪抱着酒坛子搁在一屏风之隔的空桌上。
收拾好后,江揽月坐的温婉有礼,还捋了捋鬓角垂下的发丝;涂着胭脂色蔻丹的芊芊玉指,将下滑的牙色帔帛一并勾回小臂上。
这般看,倒是又与那些温良的世家小姐并无二般,毫无一丝纨绔之味。
春雪也下楼去马车旁候着,主子的事她不好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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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子是被小二领过来的,相貌隽秀,身上布料是寻常百姓常见的白色粗布,头发简单束起。
——清贫二字,扑面而来。
不过江揽月这人从不嫌别人清贫,她认为看一个人如何,应当从品性上看——她瞧着这位元公子眼中还透着几分清澈,起码品性良善憨厚。
元公子笑得如沐春风。
待他含蓄坐下,江揽月依旧对这张脸没几分印象。
而后,两人饮茶赏月相谈甚欢。
正当江揽月以为今日不会再起一丝风波时,却瞥见坐在对面的元公子,自衣袖中摸出个翠亮的物什。
她眼尖着呢,光看到翠绿清透的弧形一角,便知道是只玉镯子。
当即如临大敌般慌了神。
此番情景,见过诸多。如元公子这般家世清贫,却拿出此等有点价位的物什,定是祖上家传的,多用于定情。
她从不收定情信物,认为收了便是真的惹火烧身,一旦收了人家的信物,下一步就是登门提亲。
编织得再好的假身份也顶不住提亲,若是碰上缠人的,总会想法子寻到她。
倒不是她多虑,她有一狗友范有鱼,之前学她四处留情,便与某家小娘子胡乱沾染上情愫。互赠信物后,范有鱼拍拍屁股走人,别人小姑娘可当真了,拿着定情信物顺藤摸瓜找到家门口。范家老爷子一气之下便让范有鱼跟那姑娘定亲,至今还拖拖拉拉尚未成婚。
至此,她悟出了一个情道。——适可而止,才能安乐逍遥无拘无束。
“元公子。”
江揽月赶紧唤住他,不让他有机会拿出祖传玉镯子。
她眉眼低垂,“其实今日约你前来,是我思虑良久,我有一事想与你明说。”
元公子拢住衣袖,眼神关切道:“见你神情不对,可是有何事,叫你烦忧?”
“与公子你相识的这些日子,让我明白了情为何物。可惜…事与愿违,万般皆是命。我虽出身在商贾之户,衣食无忧,却依旧有许多事由不得自己。”
她惯会装深情拿捏男子,嘴里的东西都是一套套往外搬,听着语气像是真的被迫无奈。这些被爱塞满心口的少年郎,又哪里会去猜忌自己的心上人呢。
自然是说什么,便是什么。向来是手拿把掐的。
元公子也不例外,只是记忆有所偏差,他不怀疑心上人,却忍不住怀疑自己,“衣食无忧吗,你之前不是说,你同我家一样,是卖鱼为生的,日子过得艰难。难道……是我记错了?”
姓元的公子里,确实有一位卖鱼为生的。
糟了,是她弄错了元公子的身份。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江揽月面不改色,眼神诚恳地望着他,点点头,随口胡诌起来。
“是,你也没记错。只是......”正思忖着说辞,余光却瞥见一黛蓝一鹅黄两道身影,自一墨绿门帘穿过,落座于隔壁屏风之后。
穿着十分显眼,光是身形便比茶肆里的公子都要高挑,尤其是那道黛蓝色身影,只是一个束着发冠的后脑勺,便能肆意想象出那位公子的容颜风姿。
但...她眉头轻皱,忽地心生躁意:他是不是腰间也别着一把折扇?应该没看错,这一点倒是跟某个人俗气的品味相近。
念头一起,她便对这道夺目的身影了无兴致,犹如一脚踏入了佛门。
元公子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