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他翻开了那一叠像是百科全书一般厚的纸。
康纳以为自己是没问题的,但是看了几张他就发出了干呕的声音,莱克斯抱着他走进了厕所,接着从厕所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呕吐的声音。卡尔捡起其中一张纸,上面详细描述了一个有钱人是怎样把一个年龄比康纳更小的孩子玩弄到死亡,然后把他的器官切下吃掉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的肾功能变好。
“不该让他看这个的,”卡尔说,“但这确实不是人类堕落的极限。”
“是的,所以我会打破这些。”
“你应该知道这是徒劳的,他们总会想到各种各样的办法,一个人有钱或者有权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只有践踏更多的人。一个人要怎样对另一个人行使权力?让那个人受苦。”卡尔说,他笑了一下,他觉得最近和莱克斯吵架吵了太多次,让他的口才变好了不少。
“我知道,但是至少我的揭露会让他们将罪恶潜藏在黑暗里,会让他们知道这是罪恶,只要有一个人受到了惩罚,这一切就是值得的。”克拉克说,在他的眼中还是闪耀着理想的光。
“你觉得可能吗?让一个人去审判他自己?”卡尔从这一叠纸里又拿出了一张,上面写着某个法官也去过岛上,他喜欢让跪在地上的人吃掉他的痰。
“但先要去做。”
“你知道超人可以审判这一切。”
“用莱克斯的话说,这只会让人将公理、正义和超人等同,但我,我很清楚我无法做到这个,我会有错,而且,无意冒犯,”克拉克笑了一下,厕所里的哭声逐渐停下了,莱克斯正在安慰康纳,“你的存在正是让我不敢负担这些的原因。我知道自己行差踏错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莱克斯帮康纳洗完了脸,康纳被泪水浸湿的灰绿色眼睛看着莱克斯,半天之后才说出了一句话:“真糟糕。”
“是的,”莱克斯说,“所以我总是和他们作对。”
他抱着康纳,让自己完全包裹住刚哭完的孩子,康纳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但也在被一点点安抚下来:“我遇到过不少混蛋,不过我知道我有本事对付他们,通过力量的、法律的、政治的……他们不总是能赢,最后胜利的还是我们,对吗?康纳,我的好孩子……”
“莱克斯,我不知道……”康纳发出了有些尖细的声音,“我以为,我以为就像是游戏,我们只要面对外星的敌人,还有超级反派,这样就足够了,但是……她长得像是我的同学,他比我年龄还要小……我不知道……”
“如果秩序的制定者和维护者本身是邪恶的,那正义和邪恶又该如何判定呢?”他看着莱克斯的手臂,那双手臂将他抱住。
“幸福总是相似的,”莱克斯说,“同为人类,我们总会有类似的对正义和邪恶的评价体系,虽然在细节上会有不同。我们会认为一个能让人吃饱的体制是正义的,让人忍饥挨饿的体制是邪恶的。我们会认为让人在冬天有温暖的衣服,有隔绝寒风的房间是正义的,让人流落在外是邪恶的……”
“我们会认为让人能够说出自己的想法是正义的,让人一言不发是邪恶的——当然前提是这个自己的想法不是侮辱、诽谤,但那本身又是一个大家都理解的东西。我们会认为善待孩子是正义的,因为繁衍是一切生物的未来,因此相反的事情是邪恶的。”
“正义和邪恶会随着时间变化,但整体的趋势是让人的生活越来越好、生命越来越延长的方向变的……有空的话我想带你去看看布达拉宫,亲眼看着时代的变化,一些东西轰然倒塌,在那之上鲜红的太阳冉冉升起……”
康纳继续靠在莱克斯的怀里,他听到莱克斯在唱歌,莱克斯在用一种他不熟悉的语言唱着什么,听起来像是民谣。
“很好听。”康纳说。
“我和我爸爸学的,在我小时候总觉得这些歌有点土气,但我爸爸很喜欢……妈妈说爸爸在向她求婚的时候唱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还因为太紧张咬了舌头,”莱克斯笑着把下巴放在康纳的头顶,用着怀念的语气说,“妈妈说什么人才会在求婚的时候唱失恋情歌啊,和笨蛋一样……”
“我想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康纳也有超级听力的话,他一定会忽略掉莱克斯说的这句话,但他有,所以他听到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让自己更紧地贴在莱克斯的怀里:“Daddy,你还没说,为什么你长大之后会唱这首歌呢?”
“因为我喜欢,”莱克斯说,“还有更多人也喜欢……不过主要是因为我喜欢。很少有人强迫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唱歌也是一样……”
他又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怀念……我来这里之前,还是冬天,没什么大事……我们一家去看梅花了,老爹拿着保温杯在梅花树下面唱歌,妈妈在给他录像,我和小乔凑过去一起唱,克里斯笑得直不起腰来……米什卡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我们,但他看起来也想一起唱歌,所以我把他也拉过来了……”
“我想他们。”
康纳终于发现了,莱克斯在哭这个事实。
他以为自己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他的心脏不断叫嚣着,告诉他切实的真相——莱克斯知道那些黑暗的,肮脏的东西,然而莱克斯不能习惯它们,莱克斯还会为此感到悲伤。
“这没什么。”莱克斯说,康纳发现自己居然将这段话说出来了。然后莱克斯又开口:“这没什么,我不会觉得流眼泪就是没有气概之类的,有更多比哭或者不哭更重要的事情……”
“……康纳,你能哭出来,我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