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冼牧川带昌乐出洞窟后,越回想越觉得刚才从他们脚底蹿过去的是只野猫,可昌乐却一口咬定是只黄皮子。
二人为此争执不下,想来那野物就在附近活动,横竖也是闲着,一拍脑门决定去搜找出来,有坟冢的那边自然不敢惊动,便往相反的方向找去。
主仆俩边玩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大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中。冼牧川忽来尿意,便叫昌乐走远点帮他放风,防止那位虎了吧唧的韩姑娘出来找不见人,寻他寻到跟前儿来。
昌乐自是照做,可等了好久也没见公子从草里出来,他有些不放心,便钻回去瞧怎么回事儿。
这一瞧不要紧,偌大一片草荡中,除了他,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影儿?
他扯起嗓子呼喊,直到喊得山鸟飞尽都没有人应答,一下子就慌了神,连滚带爬地跑回石窟找方大人求助。
方湛问清经过,当即叫他带路,一行人奔至冼牧川失踪之处。
这一片不知名的枯草软且韧,人踩踏上去很容易留痕,虽然此前昌乐为了寻人已将四周踩得乱七八糟,但方湛还是很快从中分辨出冼牧川消失的去向。
他沿迹追踪至一处矮山下,再往上,便要翻越山头了。
“看足迹,应是有一人趁其不备,将他强行带走了。”
昌乐一听,双腿骤软,绝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公子被人牙子拐了,我这条小命也不用留了!”
“人牙子怎会来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韩穗亦心急如焚,但头脑尚能冷静思考。
方湛眸光一沉,问:“这山中可有山匪?”
“从未听说,”韩穗边想边道,“况且这里原是官家采矿禁区,曾有驻军在,哪里会有山匪呢!”
既不是拐人,也非为索财,而冼家在云州并无仇敌……
他迅速在脑中一一排除,只剩最后一个可能——掳走冼牧川之人,是冲他来的。
人命关天,耽误不得。由于负责押解人犯的玄英卫皆已回城,方湛只能先叫与韩穗同行的护卫速去找沈参领搬救兵。
他命昌乐同自己前去寻人,最后才安排华叔先行带韩穗回城。
“我与你们一同去!”韩穗提起裙摆就往土坡上迈,却被方湛喝止道:“不可!你去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我的拖累。”
“好吧,”她迈出去的腿立马收回,“那我回城去府衙找我爹,带官兵来帮忙。”
“也不行,”方湛干脆对华叔交代,“劳烦华叔直接送她回家,万不可去府衙中露面,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只说回途中我与冼少监有事,叫你们先返回的,记住,你们从未来过榆水坡。”
华叔虽不懂如此安排的缘由,但却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了,郑重点头,催促着韩穗赶紧离开。
二人拨开草丛往回走,至冼牧川出事地点时,韩穗忍不住停下回头。
不远处,方湛与昌乐的背影正消失在土坡之后,原本高悬中天的那枚日晕不知何时已偏西而去。
见其停下,华叔生怕她又想跟去寻人,急忙劝道:“小姐快走吧,既然方大人叫咱们别管这事儿了,咱们就听话,先回家去吧!”
韩穗倒真没想留下,点点头,心事重重地跟在华叔身后,走出那片枯草场。
回到石窟附近时,天光已渐渐收敛起芒亮,林间树枝上密密麻麻全是乌沉沉的鸦雀。
华叔深知冬日天短,便叫韩穗原地待着,他则返回洞窟取火把,以备路上照明有需。韩穗却紧跟在他身后,终是忍不住将一路纠结说出:“华叔可知方湛为何不让你我回去报官?”
“冼家备受圣上器重,而冼牧川又是贵妃最疼爱的娘家子侄,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今日陪他来榆水坡的人都难逃罪责。方湛不让你我去报官,还要我们假装不知冼公子失踪,应是想将韩家从此事中择出去。”
华叔恍然大悟:“方大人这是在为韩家着想!”
“只怕他这个法子作用有限,”韩穗忧心忡忡,“万一冼牧川出事,到时候雷霆震怒,我这个与他一同出城的,怎么狡辩也撇不清关系。更何况,他是因为我才来榆水坡的,我不能只顾自保,见死不救。”
经她这么一说,华叔开始有些六神无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韩穗心里飞速盘算,留下找人并不可取,这片山区地形她并不熟悉,万一帮忙不成反把自己弄丢了,岂不是添乱。若是回城报官搬救兵,一来一回耽搁时间又过长……
正左右为难,耳边忽捕捉到几声异响,再仔细听,像是石块落地的声音,那动静就从华叔身后的洞窟里传来。
荒郊野岭,除了风穿林的瑟瑟声,这响动一下又一下,格外清晰又悚然。
二人面面相觑,华叔毫不迟疑地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柄刀,叫韩穗原地别动,自己则吹亮火折子,大着胆子摸进传出声响的石窟内。
韩穗独自等在洞外,紧张得直搓衣角,从未感觉时间会流逝得如此缓慢,不知过了多久,那石头落地的碎响戛然而止,她立时屏息凝神,试图分辨里面之人是否遇到了危险。
就在她忍不住要冲进去之际,窟中蓦地传出华叔的呼喊:“小姐,快进来搭把手!”
韩穗立时燃起火把入洞,很快便在石窟最深处发现了华叔。
“当心脚下!”他急急出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