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燕清羽洗完澡换上睡衣,赤脚走在绒毯上。
下午时就有佣人进来,给他铺满了毯子,只留一条佣人行走过道,其他地方连阳台都没放过。
燕清羽不理解姜家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布置冬天的氛围,但正好他不爱穿鞋,对他来说算是方便。
他走到床边,看见手机频繁亮起熄灭,都是程云起在给他发消息。
燕清羽一句都没搭理,也没拉黑。
拉黑的话会面临找上门的质问,很烦。
他坐在床边,陈叔在这时敲门来送姜茶。
燕清羽看了一眼,让陈叔放到桌上。
陈叔沿着没有绒毯的过道走进来,放下后传话:“家主让您喝完姜茶去书房一趟,有事情找您。”
燕清羽眼皮都没掀一下:“知道了。”
陈叔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补充:“对了,家主还提醒您记得穿鞋。”
这次燕清羽没应。
有事不能来他房间说,还非要让他去书房,多半就是要立规矩。
燕清羽无所谓。
陈叔避着绒毯,以免自己踩脏了,小心离开。
燕清羽起身端起姜茶,直接拿去卫生间倒了——他讨厌浓郁的姜味。
冲掉姜茶的味道,他把空碗放回原来的位置,汲着拖鞋走去书房。
他只穿着单薄睡衣,坐电梯到二楼,再漫步走到小书房,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处理公务的姜云简看到他,皱起眉:“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过来了?”
燕清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把姜云简的话当作了质问与对他态度的不满。
但他没打算改,看到小书房里有个小沙发,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
小书房里没有窗,姜云简关上门,隔绝外边流通进来的风。
燕清羽看着,没有太多反应,问:“找我什么事?”
姜云简沉默地操纵轮椅回到书桌前,问他:“合同你看过了吗?”
燕清羽平淡:“没必要。”
觉得没必要,所以没看过。
姜云简朝他的方向看去,漆黑瞳仁看不出太多情绪来。
过了会儿,他简单说明:“钱明天早上会打到你的账户里,我只需要你做好姜家的小先生,婚期三年,三年后你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燕清羽靠在沙发上,闭眼“嗯”了一声。
死期三年内,那这一世还不用受那么久的折磨,挺好的。
姜云简继续:“这个月你先养身体,下个月等你身体好点了再去领证。领证前你都可以反悔。”
燕清羽睁眼:“还有其他事吗?”
姜云简对上燕清羽深褐双眸,似一潭再无波澜的死水。
他唇瓣微动,最终只说:“没事了。”
“知道了。”燕清羽站起身,转身离开。
姜云简坐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之外,许久后才收回视线,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
正是今天燕清羽在医院签下的那份协议。
姜云简翻开协议的第一页,只见在“联姻协议”的封面之下,合同的标题根本就不叫联姻协议,而是“联姻申请书”。
协议的封面是给燕家看的,申请书的标题和内容才是给燕清羽看的。
文件一式两份,燕清羽的那份下午时程洋也拿去了主卧给他。至于燕清羽愿不愿意看,姜云简不会干涉。
姜云简把他的这份小心放回抽屉的最深处珍藏。
—
翌日,燕清羽刚睁眼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乏力。
主卧有常备医药箱,他拿出测温枪量了一下,38°3,毫不意外地发烧了。
初秋天凉,他又因车祸受到惊吓需要休养,昨天他赤脚在阳台吹的那一会儿凉风,已经足够吹垮他了。
燕清羽把测温枪随手丢回医药箱里,懒得吃药,混混沌沌地去洗漱。
凉水泼到脸上,燕清羽清醒了许多,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顺着脸颊一侧滑落,脸色比昨天要红润了些——发烧烧的,只有唇色依旧苍白。
稍有些长的头发被他随意扎起,束成一缕小辫,像忧郁病弱的艺术家。
他和妈妈长得很像,那位生下他,用爱浇灌他,却在他十一岁生日那天车祸去世的画家妈妈。
当年他的妈妈是名动京城,名动艺术界的美人,长发及腰,温婉动人。
他从小沾染着妈妈的文艺气息,也喜欢把头发留得稍长些,但对画画只是业余爱好,反而喜欢上了钢琴。
妈妈就特意在家里的花园放了一架纯白的花架钢琴,妈妈画画,他弹琴。
那时候,燕清羽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他拿毛巾擦净脸上和手伤的水珠,低头从衣服里取出银白色的音符项链,这是妈妈送给他的十一岁生日礼物之一,妈妈出车祸时手里都还一直紧紧握着这条项链的盒子。
在前三世的最后,这条项链也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如果他紧握着项链离开,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妈妈了?
妈妈……
燕清羽低头握紧项链上的音符。
这一世,总该让他见到妈妈了。
“小先生您起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