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羽:“我要出院。”
“怎么突然想出院了?”姜云简轻蹙眉,看向程洋。
程洋也一脸茫然,显然刚才在楼下没有遇到什么特殊事情。
燕清羽还是坚持:“我想出院回去。”
姜云简捕捉到他的另一重意思:“是想回家了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看燕清羽的状态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思虑片刻后同意了:“好。那今天再观察一天,你身体情况允许的话,明天就出院回家。”
燕清羽同意了,回到病床上去休息。
姜云简没再吵他,让程洋离开后发消息问程洋下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程洋如实汇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姜云简倒是在看到程洋说,问了燕清羽要不要领证,但燕清羽没有回答时,思绪停滞片刻。
他都快忘了,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可这个月他根本没有把燕清羽照顾好,几乎大部分时间燕清羽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燕清羽忽然这么想回去,是想方便收拾东西直接离开姜家吗?
姜云简抬头看向病床上已经陷入浅眠的燕清羽,片刻后低下头,从轮椅的暗格中拿出了一支针剂。
支撑架的磨合训练原本需要至少一周,但他特意加强了强度,已经基本可以用支撑架进行小距离的行走。
而支撑架的穿脱太过繁琐,他不想浪费训练的时间在穿脱支撑架上,基本上就一直穿着,就算遇到紧急情况,用针剂强行唤醒腿部的知觉后,也可以临时站起来一小段时间。
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他适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姜云简握紧了手上的针剂,片刻后松开,放回轮椅的暗格中,重新拿起画笔。
—
第二天下午,谢华良确认燕清羽的情况可以出院,赶了个早,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办完出院手续,直接准备回家。
酒店的行李没剩多少要带回去的,就由季司和陈叔留下来收拾。
燕清羽坐的是程洋的车,谢华良还跑来蹭了个副驾驶的位置,跟他们一起回去,顺便观察燕清羽的状态。
不过燕清羽一上车就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
姜云简给他塞了一个抱枕:“困了就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差不多也到了。”
燕清羽也不客气,抱着抱枕,直接偏头靠在了姜云简的肩膀上睡。
姜云简身体僵了僵,又怕燕清羽睡得不舒服,克制着让自己放松下来。
两人的身上都沾着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姜云简提前吩咐程洋在车里洒了些燕清羽喜欢的香薰味道。
车内空间密闭,香薰味道没有弄得太浓烈,浅浅淡淡萦绕在他们完全可以说是亲密的间隙之中。
一个月的时间,燕清羽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发尾柔顺地散落在后颈,遮住了小片白皙肌肤,却更衬出脖颈的纤细脆弱。
姜云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落在燕清羽发梢间,很轻很轻地揉了一下。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结束这趟远门回到了姜家。
姜家这边留有佣人每日打扫,姜云简也提前吩咐了人备热水,燕清羽一到家就回了房间里先去洗澡。
他换回了在家里常穿的睡衣睡袍,头发还湿漉漉的,就汲着棉拖鞋走出房门。
陈叔正好也回到了家里,见状连忙上前给他递毛巾:“哎哟小先生,怎么头发也不吹就出来了?”
燕清羽问:“姜云简呢?”
陈叔:“家主他到楼上画室画画去了。您说要的那幅画还没画完呢。”
燕清羽抬脚就要往楼梯走,陈叔赶紧拉住,先帮燕清羽把头发给吹干了,才放他上去。
燕清羽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画室,推开门果然看见在画画的姜云简。
姜云简注意到他:“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燕清羽没回答,第二次催他:“你什么时候画完?”
姜云简:“还要一个小时吧。”
燕清羽就坐在了画室里的懒人小沙发上,像是要直接等着姜云简的成品。
姜云简最近都习惯了被燕清羽看着画画,喊来画室外的佣人,给燕清羽备了张小毯子,之后便继续沉浸在画中,尽可能加快速度,但也保证质量,将画完成了。
燕清羽这次很难得没等到睡着,一直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姜云简放下画笔时第一时间回神,抬头看向了姜云简的方向。
姜云简很难形容这一刻燕清羽的眼神。
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要等到一个最终的结束——或者说,宣判。
姜云简还没理清燕清羽这个神情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走到画架前,看到了姜云简完成的这幅画作。
这一次姜云简没像前几次一样用写实的画法,一五一十画出燕清羽想要的东西,而是用回油画的风格,画出了午后在画室里画画的顾漫芸。
画幅中的女子穿着最喜爱的浅蓝色长裙,站在花丛中,用着最常用的颜料、画架,身后是为画画定制的椅子,画着画布中,花田里开心奔跑的小少年。
这幅画中画的花田少年,是姜云简见过的,顾漫芸画给燕清羽的十岁生日礼物。
姜云简画的就是顾漫芸在画燕清羽十岁生日礼物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询问顾漫芸,能不能去见见画中少年的那一天,是他真正能遇见燕清羽的缘分伊始。
燕清羽也认出了这幅画,伸向那幅画中画,却在触及未干颜料前停滞,轻颤着蜷起了指尖。
眨眼间,眼泪无声落下。
姜云简瞬间慌乱:“清羽……”
燕清羽却忽然偏头,对上姜云简的视线,很轻很轻地问。
“姜云简,你能不能现在就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