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包厢后,燕清羽就轻呼出一口气,摘掉了眼镜。
姜云简回头看向他,接过了他手中的眼镜,在抬手间还露出了始终戴在手腕的发绳。
燕清羽看到:“把发绳给我吧。”
姜云简:“好。”
他摘下发绳递给燕清羽,燕清羽将扎进围巾里的发尾捋出来绑成一个小揪,又理了理围巾,将鼻子以下都包裹进围巾里,双手揣兜,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一晚上都没吃到什么,还要听着那些吵吵闹闹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确实是太累人了。
姜云简犹豫着提议:“要……先在外面走走吗?”
燕清羽斜眼撇他:“不担心我着凉了?”
姜云简:“一会儿的话没关系。我比较担心你的心理状况。”
燕清羽慢吞吞地往前走:“我没有不开心。”
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跟在他身旁,但始终落后一小步:“我知道,你只是有点累。是觉得太吵了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你以前,为什么会和他们认识?”
燕清羽垂着眼:“封江冉总是拉着我去他们班的团建。”
姜云简看着他,又问了和喝酒一样的问题:“你喜欢吗?”
燕清羽摇头:“不喜欢。”
姜云简:“那为什么不拒绝?”
燕清羽看向不远处雪白顶的亭子,过了会儿才说:“一开始我会拒绝,但封江冉会劝,他多劝几次我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再后来,既然结果都是要去,我就不拒绝了。”
团建是这样,喝酒也是这样。
在他的热烈灿烂之下,其实是无休止的内耗,他总担心自己的过度拒绝会让别人为难,会让别人不高兴,所以最后会选择妥协。
而妥协得多了,他就不懂得该怎么拒绝了。
姜云简忽然想到了之前那次程家的宴会,问:“程云起那次的宴会,你是不是本来不想去的?”
燕清羽:“嗯。”
他不想去,但是因为陈叔已经来敲门提醒了,季司也准备好了,那就干脆直接带病去了。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认真道歉:“对不起。”
燕清羽回头看向他:“你道什么歉?”
姜云简:“我当时没有问过你的意愿,想当然地觉得你肯定会去,就让陈叔和季司安排了。”
这是燕清羽听到的第一句,为这种事情的道歉。
漆黑的夜晚,园林置景中只有路边几盏小灯,晕染出星点光亮。
燕清羽看不清姜云简的眼神,但看得清他脸上的认真,就像刚刚替他挡酒时那样。
他并不在意去宴会的那件事,姜云简道不道歉对他来说无所谓。
按照他现在的性子,他本该轻飘飘说一句“没关系,我不在乎”,但开口之后,却变成了另一句。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在晚风中散去。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晚风中忽然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燕清羽摘掉左手的手套,抬手,接到了小小的雪粒。
下雪了。
燕清羽收拢掌心,感受到雪粒在他手心融化。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姜云简。”
姜云简:“嗯?”
燕清羽:“明天别让佣人扫雪了吧。”
姜云简:“你想玩雪吗?”
燕清羽摇头:“不想。我想看看。”
过往三世,他对冬天的印象只剩下四四方方白得晃眼的病房,和高楼之下遥远的雪白。
他想多看看,正常人能看到的雪。
姜云简一口答应:“好,都听你的。”
他从燕清羽手中拿过手套,帮他重新戴上,抬头看向他:“那我们现在回家?”
燕清羽等手套被戴好才收回手,拢了拢掌心,揣回兜里。
“嗯,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