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靳司珩开口了:“还记得吗?以前这个地方是个网吧。”
像是没话找话。
“嗯,”檀颂应了声,垂眸盯着自己的水杯,“记得,我还记得网吧隔壁是卖刨冰的,五块钱很大一碗。”
靳司珩掀起眼皮,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几秒之后,他勾了勾唇,随意道:“其实,网吧老板和刨冰店老板是一个人。”
“…嗯?是吗?”檀颂不知道这个事情,“我只来过一次,没见过网吧老板。”
靳司珩:“所以后来为什么不愿意来了?”
檀颂:“我姐姐不让我来。”
提起明舒,忽然有股异样的安静悄无声息地漫延,雨滴噼里啪啦地拍在棚顶,无形中,似乎有道屏障将他们与周遭热闹的氛围隔开。
十七岁放纵的明棠其实特别听明舒的话,别看她打架的时候胆子大,但对着明舒,她就像一头被驯化的狼崽子。
有段时间明舒被一个在餐厅打工时遇见的客人骚扰,被檀颂知道以后,她连续几天翘掉晚自习,去接明舒下班,又怕明舒知道以后生气,所以每天都是默默地躲在暗处跟着,不让明舒发现,就这么跟了三天,檀颂见到了那个纠缠明舒的男人,当时她不带一丝犹豫,从地上抄起一块板砖就拍在了那个男人头上。
后来那男人去医院缝了针,他家人闹着要去派出所报案,明舒赔了好多钱,他们才作罢。檀颂不知道具体是多少钱,但自从那件事之后明舒又多了一份送牛奶的工作,每天的休息时间被她硬生生压缩到三个半小时。
檀颂很是自责。
但明舒并没有责怪她,相反,明舒担心她会多想,还反过来柔声安慰她。
可是这样,檀颂心里反而更加愧疚。
那时候她和程司珩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程司珩看她心情低落,连他故意找事儿都懒得搭理,就带她去了网吧,美其名曰带她放松放松。
不巧的是,他们进网吧的时候被提前下班的明舒看见了,明舒以为他们逃课,当天晚上对着檀颂发了脾气。
那是明舒第一次生气,她一向好脾气,好到像是完全没有脾气,能随意被人搓扁揉圆。那天她是真的生气了,冷着脸,把檀颂吓到了,缩在沙发上,一声不敢吭。
从那之后,檀颂再也没去过网吧。
这会儿没人说话,服务员把烧烤端了上来,肉串烤得焦香,表面还有一层油脂。檀颂看了看对面的男人,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姿态闲散,丝毫没有要开动的意思。
他现在大概是吃不惯这种路边摊的。
檀颂很饿了,懒得去猜他什么心思,兀自拿起一根肉串,吃了起来。肉串还有些烫,她吃得很慢。
一根串儿没吃完,服务员就把剩下的菜上齐了,然后她就看靳司珩慢条斯理地拆开一次性筷子,夹了块蟹腿放在自己的盘子里,然后低头剥蟹。
动作不骄不躁,相当优雅。
街边大排档,倒是让他吃出了几分高级餐厅的感觉。
果然,人一旦有了钱,真的会变。
檀颂这样想着,同时吃完手里的肉串。
两个人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至少檀颂是觉得十分尴尬。
檀颂饭量小,没吃多少就饱了,靳司珩在来之前在酒局上吃过东西,也不怎么饿,一顿饭下来,两个人点的菜连一半都没吃完。
檀颂让服务员帮她打包。
剩的太多,浪费。
靳司珩在一边看着,服务员拿来打包用的盒子和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他伸手拿了过去,一声不吭地开始装剩菜。
他做起这种事来相当自然,檀颂侧目,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瞬。
等收拾好,檀颂去结账,然后被告知已经结过账了。她回头,靳司珩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插兜,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檀颂忽然想到,刚才靳司珩好像是去了一次洗手间。
他大概就是那时候买的单吧。
檀颂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
靳司珩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檀颂习惯性拒绝,“这里离我家很近了,我回去很方便的。您——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谢谢你请的夜宵。”
檀颂的雨伞靠着她刚才坐的椅子,她拿起来,撑开,迈步进入雨中,再回头,靳司珩还维持那个姿势,眼神有些冷。
檀颂客客气气的:“再见。”
说完之后,她转身,没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