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在雨夜里行驶,车轮卷起泥水。
她不知道,岸边有人拖着一条森白骨鞭走向战船。水下乱卷的暗流里,有条金色鱼尾的鲛人从窄口游入河。
……
“一个女子如何继承皇位?本王看陆丞相您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女子又如何?先帝驾崩,只公主一个子嗣,这皇位自然该公主继承。”
“哼,本王乃顺帝十二子,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这皇位合该是我的!女子从来便不能继承大统,她有诏书吗?她有口谕吗?她什么都没有!”
“是啊!女子如何继承大统!”
“这普天之下从未有过女皇,可万万不能破了祖辈传承。”
“陆丞相,您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在场百官无一不清楚。”承王冷笑,“不就是仗着昭顺公主与您嫡子有婚约在身,所以您推公主上位,好顺理成章让这天下易主!真是狼子野心!当斩!”
陆丞相抚摸着长胡,“承王此言差矣,公主本就血脉纯正,乃是正统……您当年为何留下一命不就是发誓永不踏入故土吗?而今先帝驾崩,又违背誓言,实属小人所为。”
承王手缓缓下移,握住腰间剑柄,“陆丞相,您若不想一切安好,本王那些驻扎在城外的三千铁骑也可与您叙上一叙。”
下一秒,殿外有人喊道:
“昭顺公主回宫!”
沈不凝手持沾血长剑,登上阶梯,踏进金玉满堂的大殿,一切都好似转瞬之间。
上一次,她踏入这殿中时,怀抱着沈雪昭,一个圆润的、胖乎的婴儿。
这一次,沈不凝长剑直指承王,清亮的声音沉声道:“承王狼子野心,觊觎帝位,按律当斩!”
承王骤然回头,一柄长剑抽出,颤抖着指着沈不凝,“你怎么回来的?!”
沈不凝勾着唇,一步步逼近,不紧不慢道:“但念其身上皇室血脉,将其剥爵位、斥其姓,发配西疆留其一命。”
承王冷下脸,“你以为你回来了就有办法吗?这朝中半数已是本王的人!”
“皇叔,半场奏乐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不凝步步靠近,已到承王三步之内,承王眼眸一沉,猛然刺出手中长剑,直直贯穿沈不凝胸膛,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见那伤口竟连血都没有,只是衣衫出现破洞。
承王大惊失色,踉跄后退,“鬼!鬼!你不是人!”
沈不凝本来红润的脸白了几分,她却丝毫不在意,只说:“擒反贼!”
手中那柄剑穿过承王的琵琶骨,承王跪地惨叫,身穿兵家的士兵操着长枪涌入大殿,转瞬间便扣下承王,将人拖走。
承王眼中惊骇,嘴唇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只有破碎痛呼。
沈不凝说了最后一句话,“皇叔,别想了,您在城脚的三千铁骑死绝了。”
承王颓然垂下手,拼了命才挤出三个字,“不是人……”
沈不凝手一松,长剑坠在地上,她大张双手,“长剑穿过仍毫发无损,朕乃天命所归之人!”
“诸位,可有异言?”
承王本该十拿九稳,上一世沈不凝抱着沈雪昭出现,一步两跨当上太后。这一世,为鬼的沈不凝一人杀尽三千铁骑,终于坐上心心念念的龙椅。
文武百官无一人应声,陆丞相率先跪地磕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霎时间,恭贺声响彻殿内。
“陛下乃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
沈不凝穿着那件破了洞的衣服,稳步走向明黄色的龙椅,踏上最高处,她骤然回身扫过一圈,终是忍不住发出癫狂笑声。
笑罢,她施施然坐下,手肘抵着扶手,手心托举下巴,歪着头道:“众爱卿,平身。”
殿内还未静下,门外传来一声高喝“报!”
侍卫冲去其中,猛然跪下,“有贼人手持长鞭闯入皇宫!”
沈不凝懒散说:“逆贼诛杀便是。”
那侍卫冷汗涔涔,抱拳的手颤抖着,连声音里都透出恐惧。
“那、那贼人身中百箭、头断仍不死……转瞬间便愈合如初……”
沈不凝倏地睁眼,死死盯着下方的侍卫,厉声问道:“他用的可是白色骨鞭?”
侍卫顿时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沈不凝恨得咬牙切齿,胸腔里的怒火堆叠、燃烧,烟熏火燎的热气灌了整个身体,偏偏无孔发泄。
她猛拍扶手,站起身大步走下去,愤恨地窃窃碎念,“该死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挑这时候来!连龙椅都不愿让吾多坐一刻!”
沈不凝捡起地上长剑,立刻便有人拦在她面前,劝诫道:
“陛下!刀剑无眼,那贼人自有御林军处置,陛下金尊玉体万不可受损!”
沈雪昭黑沉的瞳孔转向发声的人,声音里满是阴冷,“陈大人,您可记得吾的几位皇兄?”
那陈大人还没来得及揣测圣意,只听剑鸣呼啸,冰冷长剑没入胸膛,不用再想,口里吐出鲜血,“砰”的倒地。
沈不凝双指抹去长剑粘稠血迹,“那几位皇兄便总是劝诫我身为一个女子,不可舞刀弄剑、不可学策论、不可双手提裙奔跑、不可骑马……所以他们现在都在御花园里那颗桃花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