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表示一下?比如说‘你别答应他们’这样。”
“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决定。”
施清如蹙眉,“但你可以影响我的决定,你可以说服我,打动我,我给你这个机会。”
夜晚的风比白天更嚣张。
短裙下,施清如过敏的痕迹已经消失,却被冻得通红,风灌进陈安平给她的外衣领口,她哆嗦了下。
陈安平身上没有更多的衣服了,再脱一件,他就该因为影响市容被指指点点了。
没等陈安平说什么,施清如一拍脑袋,“刚才在出租车上,你叫我‘清如’了吧?”
“没有。”
陈安平一脸镇定地否认。
“你有!你别耍赖。”
“施清如。”
“干什么?”
“抱一下。”
施清如的嘴唇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大脑先一步死机了。
她讷讷地站在寒风中,嘴边含着一缕吹来的发丝。
陈安平展开双臂,走过来,把她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在她耳畔的呼吸。
她不清楚他的动机,却感受到他的双臂藤蔓一样在慢慢收紧。
施清如的记忆中,没有陈安平那时的神情,她看不见。
他的怀里很温暖。
她结结实实被一块暖炉拥抱了。
和陈安平发烧时的滚烫不一样,好像是一年四季中最温暖和煦时的阳光,照在了她身上。
施清如本能地抬起双手,抓住了陈安平的衣服,之后一点一点圈紧他,吞噬他。
过了很久很久,陈安平的声音好像是夏天操场上抖动的热浪,微小地颤了颤。
“还冷吗?”
“冷,可冷了,再抱一会儿。”
施清如抿唇笑着把脑袋钻进他的颈窝里,得寸进尺地吃他豆腐。
陈安平在她耳边笑了笑,“那去买件衣服吧。”
温暖稍纵即逝。
施清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们拥抱时正站在一家大型快消服装品牌门前。
她后知后觉想问陈安平:既然边上就是服装店,他为什么还要用拥抱为她取暖呢?
但她已经失去了开口问的机会。
春去夏来,这些保暖的衣服正碰上折扣季。她穿着陈安平用最后两张百元大钞给她买的围巾和长裤走出了店。
“今天现金拿得不多,只能买这些了,抱歉。”
施清如抓着围巾抬起头,凝视他许久,“陈安平,我来上海不是为了让你花钱的,我只是想见你。”
深夜回酒店的时候,身边擦肩而过一对夫妻和一对情侣。
走廊里安静,只有脚步声和那对情侣的谈话声。
听起来,他们是快大学毕业的异地恋情侣,来酒店可以只是为了寻一个落脚点,也可以是为了别的事。
那是每对恋人之间无法被外人窥探到的秘密。
施清如和陈安平停在房间外,门被她用脚抵着,还没有彻底打开。
“陈安平,你今天可不可以不回学校?这个时间宿舍也关了。”
她低着头,半张脸埋进蓝色的围巾里,用上目线看着陈安平。
吊顶上的灯照进她眼里,说不清那是天真还是欲望的光芒。
陈安平摇了摇头。
施清如拉住他,凭空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弱点。
“我怕黑,得有人陪着睡。”
陈安平注视她片刻,哑然失笑。
“怕黑吗?”
她忘了,高中班上去鬼屋玩的时候,她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冲得最快的那个人。
施清如一未做亏心事,二不信鬼神。
是个比钢筋还直的唯物主义者。
“陈安平,明天我就得回杭州了,你不想和我多相处一会儿吗?”
半晌,说话的还是施清如。
“答案这么难说出口吗?你不愿意,我又不会强迫你。”
她烦躁地扭过头,已经懒得再和他说什么。他总是这样,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答案,但他不会说出口。
“那你回去吧。”
她走进房门,用力一拉要关门,但门又弹回去了一点,夹住了陈安平横亘在缝隙处的脚。
夜里,陈安平的声音更低沉。
“宿舍关门了,收留我一晚吧,施清如。”
施清如背过身,无声偷笑,松开握着门把的手,竖起耳朵听陈安平进来、门又关上的声音。
忽然之间,心跳的咚咚声被放大了,窗户紧闭的房间太静谧。
房间是标间,两张床,因为来开房时只剩下这一种房型。
从门关上起,他们仿佛就不会说话了。
一直到施清如洗完澡,陈安平都只是坐在沙发上打盹。
她的发梢淌着水,随着她靠近陈安平而滴在他的裤腿上。
“我洗完了,你去吧。”
“好。”
太久没有开口的声音变得沙哑。
陈安平起身掠过穿着兔子睡衣的施清如,走进洗手间。
潮湿的水汽还没有散去,笼罩在闭塞的空间里,黏附在他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