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往往如此,祂拿着三颗甜的糖果,和一颗苦的糖果,在任何时候,强行塞给你其中一颗。
德利夫妇隔着窗户打量娜罗,漆黑的长直发,干净苍白的面颊,眼尾微勾的弧度,和那枚点在右眼下的红痣,都是很符合当下审美的标准。
要是她还有不完美的地方,就只有那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了,太过死气沉沉,并不符合她12岁的年纪。
娜罗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讨价还价,而窗户外响起了雨声,绵绵阴雨,淅淅沥沥地落入这方漆黑的土地。
不知过了多久,那对夫妻终于打开门走了进来,丈夫少了半个脑袋,而妻子的脖子被划开了个大口,娜罗并没有被这一幕吓到,而是很平静。
后面的程序就非常简洁,甚至没有正规的领养手续,娜罗就被他们带走了。
德利夫妻的老家离皇都非常遥远,但他们义无反顾的变卖了大量的财产,带着娜罗一起搬到了皇都外围的平民区里生活。
从踏入那个家门开始日子就不再平和,围绕在娜罗身边的是十几个老师,他们叽叽喳喳的一通安排把她的时间挤压得所剩无几。
这里面并没有医生,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想法,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被老师用戒鞭抽打。
“这个孩子也太不正常了,不哭不闹,也不撒娇,给她东西吃也不管是什么就往下咽,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啊?”
“她的成绩怎么样?”
“呃?…那个,比起成绩,我觉得德利先生你们应该先关心一下,孩子的心理问题。”
“帝国学校有严苛的考试制度,如果三年后这个孩子不能顺利入读的话,你们就都去死吧。”
“……等等!德利先生!对不起,先生!!”
干净的纱布缠绕在少女的手掌上,试图掩盖那过于严重的伤疤,因为她不会说话,不会告状,所以老师们才敢如此。
孤儿院并没有这样柔软的地毯,即便摔倒了,也不会觉得疼痛。娜罗还是第一次接受真正意义上的文化课教育,想只靠三年时间就考上帝国第一的名校,这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痴人说梦。
“噗,话都不会说的哑巴,你就想靠她完成复活整个家族?”
纳特莉本来就很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养女,逮着机会就对她冷嘲热讽,“娜罗,到妈妈这里来。”
被叫住名字的娜罗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从地上站起身往纳特莉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塞壬才惊觉这孩子长的有多快。
13岁的时候还是个瘦弱的小孩,才过了一年,她的身高就已经到了一百六七公分,可见这一年里德利给她投入了多少,至少外貌上的优势已经显露了。
纳特莉捏着娜罗的下巴,哼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她的笑容过于危险。
指甲的尖部嵌入了娜罗的下颚,“奇怪,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觉得你的脸太熟悉了,总觉得在哪见过一样。”
闻言反倒是观局者的塞壬紧张了起来。
果然。
“温莉德拉·阿德里安。”
“娜罗,你该不会是阿德里安吧?”
不出意外的是娜罗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纳特莉危险地眯起眼睛,浓厚的妆造赋予了她美貌,却也遮掩不住她皮囊下恶毒的心脏。
她用平缓,讲故事般的语气重提14年前侯爵夫妻的事情,说到最后只剩下满眼怨毒的憎恶。
“温莉德拉和她丈夫的下场很惨很惨,剥皮削肉,悬尸鸟啄,骨头磨成齑粉混进面粉里做成了一个蛋糕,那一天抵达宫廷晚会的贵族们分吃了它。”
事情到这里还并没有结束,“老皇帝被温莉德拉杀了,所以新皇帝上位后,就迫不及待的把所有和罗山侯爵府交好的家族全数论罪,剥权夺利,好一出共友担罪啊。”
纳特莉的话被一记耳光打断,那嘹亮的巴掌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纳特莉,我不是禁告过你,别碰这个孩子的吗?忘了之前那几个孩子都是被谁害死的了?”
德利面色冰冷,像抓小鸡一样把自己夫人从地上提起,恶狠狠地叮嘱她:“长点记性,别再让我看见你这泼妇的一面。”
那一巴掌的力道极大,纳特莉的唇角都被打裂了,鲜血流了满嘴。她的头发被打乱,妆容也脏了,纳特莉甩开德利的手,毫不迟疑的还了他一个耳光。
接着她把含在嘴巴里的血水啐向德利的脸,挑衅般露出一个笑。
这两个家伙,居然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房间里任何可以用的上的,都被打砸一空。
看见这一幕的塞壬都不禁直皱眉,可对比她的反应,娜罗则像是事不关己般,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夜半时分,纳特莉会爬到娜罗的床上,用双手恶毒的掐住她的脖子。但她总会在最后一刻松力,如此反复,每个日夜,她以为这个孩子再怎么特殊也总会有崩溃受不了的一天。
但娜罗并没有露出她想看见的表情,更没有恐惧到哭出声,她感知不到情绪,也对他人的暴力毫无反应。
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像一潭漆黑无底的死水,外力难以惊扰出波纹。
脖颈上的淤青总是无法消淡,所以她的绷带从未有一天是解下来的状态,时间久了,连纳特莉都张口佩服娜罗的命硬。
自然她每次暴力被发现后,都会被德利扇耳光,但纳特莉从不示弱,会拼尽全力反击德利。
这对子爵夫妻的教育方式是黑白脸,令人费解。
只是经常性的,在时间线快速是收缩时塞壬都能看见另一个身上缠着更多纱布的娜罗,她的礼仪已经被培养得无可挑剔,唯有那冷冰冰的性格始终难以被矫正。
落在纳特莉脸上的巴掌终于也是落在了娜罗脸上,德利大声吼着她,喝令她该怎么做才能讨得伯爵的欢心。
他是如此的苦口婆心,劝解自己的养女去陪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解闷,娜罗那冷冰冰的态度无疑是挑战了他父权的威严。
这次轮到纳特莉劝自己丈夫下手要知轻重了,她语气淡然:“不是说这个孩子有封闭症吗?来这里都两年了都没有开口喊过我们爸妈,是不是应该喊个医生上门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