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会太平。
建元帝移驾奉天殿偏殿,官员随行。褚元祯与司寇青带刀立于檐下,建元帝只允许魏言征进殿回话,其他一众人等齐齐候在殿外。
冬夜风寒,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臣都瑟瑟发抖,但无人敢告退,皇宫内寂静无声,只闻得夜莺啼鸣。
良久,老太监郭松韵掀帘出殿,尖着嗓子叫到:“宣,刑部尚书曹德进殿问话——”
曹德慌忙出列,他近日忙得很,前几日褚元祯才送了三个西番人进刑部大牢,眼下又要再送几个人进去,刑部已经好些年没这么热闹了,忙得他脚不沾地连家都没空回。
曹德进殿后,外面候着的官员开始相互私语起来,褚元祯此时也露出了明显的焦躁,在殿前来回踱步。
司寇青发现他的异样,上前一步按住他,“五殿下,今夜您得沉住气。”
褚元祯垂眸不语,他担心蔺宁。
“羽林右卫有兄弟跟着去了,一有消息会立即回来报信。”司寇青顿了顿,“再说,太子殿下也在,蔺大人一定没事的。”
不提太子还好,一提太子褚元祯心里更烦了,为什么陪着蔺宁的人是太子?太子作为东宫,难道不应该守在御前吗?他守着一个太傅做什么!
正焦灼着,就见远处跑来一人,那人快步迈上台阶,行了一礼,“五殿下,头儿,他们把蔺大人送回府了,太医院院使也到了,听太傅府的下人说,已经喂了药,应是无碍了。”
“哪个院使?正院使还是副院使?”褚元祯一把抓住回话的人,“院使说什么了?刀口深不深?太傅人怎么样?醒了吗?”
这一连好几问,回话的人也懵了,战战兢兢地说道:“这……属下瞧着好像是正院使,至、至于院使说什么、刀口怎样,属下没法进去,也、也不知道啊。”
“五殿下。”司寇青上前一步,握住了褚元祯的手腕,“还有两个时辰就换班了,届时您先走,但这会一定不能慌,下面百官都看着呢。”
冷风拂面,确实有视线不断地扫过来。
褚元祯烦躁地揉了一把脸,“我知道,我不走。”
*
蔺宁坠入了梦魇里。
他回到了一年前见义勇为的那天。
那天的夕阳很好看,蔺宁下班回家途经一个水果摊,摊主的小儿子哇哇哭着跑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持刀的蒙面歹徒。蔺宁慌忙看向店里,只见摊主已倒在了地上,他想也不想,一把抱起小孩背过身去,歹徒挥着手臂冲过来,刺刀扎进了他的右肩。
周围人声鼎沸,有冲上来帮忙的,有拿出手机拨打110的,还有人高喊着出事地址,一遍遍重复着“有人受伤”。
蔺宁觉得自己没事,不过是肩膀上挨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流血的地方在心口!大片鲜血从心口处冒出来,很快便浸红了身上的衣裳。蔺宁低头一瞧,这衣裳也不对!他怎么会穿着古代人的官袍?!
是啊,他穿越了,他怎么忘了呢?
可心口的伤是怎么回事?浑身如同麻痹一般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多的血,他要死了吗?
蔺宁猛地惊醒,他不能死!他只是穿越过来帮老祖宗完成遗愿的,他还没找到回家的方法,他要回家,他不能死!
他倔强地想要醒过来,想抓住周围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床榻上蔺宁忽然开始抽搐,紧抿的唇微微颤动,又似乎在呓语什么。
褚元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头高喊:“颜伯、颜伯!他醒了!”
屋外候着的人顿时都精神了,颜伯拿起药箱,“都闪开,让我看看。”
褚元祯退回床尾,裘千虎也凑上来想瞧清楚,虎体猿臂的汉子眼睛都熬红了,“殿下,多亏您回来了,那太医院是来人了,可那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太子一走那老东西就走了,开的药灌下去就吐出来,我们再去请,人家不见了,真他娘的混蛋!”
褚元祯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了,他下了值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一问才知,正院使顾海宁确实来过,也开了药,但蔺宁昏迷着,汤药灌多少吐多少,一番折腾,伤口眼看着又殷出血来,裘千虎忙不迭地再去请,顾府的下人却说主子刚刚睡下,连门都没让进。
颜伯把完脉神色变得凝重,“太傅不是醒了,这是梦呓。汤药还得想法灌下去,太医院开的都是好药,吊命用的。太傅的伤口离心脉太近,唯恐……”
“唯恐什么?”褚元祯绷紧了后背,“不过是流了些血,怎么就用上吊命的药材了?”
“总之,这药得喂下去。”颜伯站起身,“就是撬开太傅的嘴,也得把药喂下去,只有喂下去,人才有得救。”
众人皆是一愣,成竹进来拉走裘千虎,“别杵这儿了,跟我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