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太上长老互为老对手，又都是身居高位之辈，寻常时候可以成为宗门吉祥物，但若真打起来，那便是两方势力之战，补天教太上长老使出这一剑气势如虹，剑气挥洒如海，却只是声势浩大，他们都知道对方不会在这种地方动真格，截天教太上长老意思意思躲开，朝对面抱怨：“你这老家伙气性还是这么大，小心气死了。”

“匹夫，你定死在我前面。”补天教太上长老撒了气，双手拢进衣袖里重归平静淡然的摸样，嘴里不饶人，注意力却已经放在仙道之花的映照场景上。

重瞳者石毅，这让三千州陌生的年轻一辈，面对六冠王的逼杀，虽然险象环生，但石昊分走宁川注意力之后，他并未面临无解的死局。

罪州罪州，这真是一个不得安生的地界，自从它沦为罪人之地后，总是能在三千州掀起波澜。

真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罪”的真假，倘若是真的，这数万年不停有人想为罪州翻案，岂不是代表内乱其中，先不说寻常修士根本不知道的“边荒”是什么，只看这三千州纷争不断，明显乱成了一锅粥；倘若是假的，那就更恐怖了，仙殿这群人在做什么？

旁观众人大多都意识到有些事情恐怕要在近期再掀起弥天波澜，可这和他们这群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还是有的，说不定以后不能欺负罪州那群废物了。”修士们将自己声音压得很低很轻，那些教主高高在上，隔着层云应当是听不见的，但万一呢？他们相互用眼神交流，偶尔说上几句话。

有人感慨局势变化，有人感觉自己窥得一角大恐怖，浑身冒冷汗：“倘若你我皆被隐瞒，那在上的来自黑暗，我们又在坚持什么？”

修道残酷，在天赋已经明了时，一位修者的生命便已注定，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天道酬勤，有资质和没资质是不一样的，有宗门和没宗门也不一样，都说修行路有三千劫难，有半数来自己身先天所定，很多人早早便明白那些云巅的争斗与自己无关，那是他们终其一生无法涉足的领域，但生命需要活着，有灵之物的活着需要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或许来自修行时的感悟，或许来自身边人的言传身教，也可能来自于旁人的讲经传道，于是许多许多的人顺从着云端上的声音，他们一代又一代人，从来不曾怀疑过那些被高天定下的罪名，但现在，这个认识被动摇了。

当世皇朝的女帝以法术做镜，远远观望着仙古秘境之外的情况，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自己新确定的继承人身上，对于这个孩子的承认是迫不得已，她已经老了，时间不够，想要突破现有境界几乎是不可能的，自第一王朝之后，再没有王朝能够一统三千州，这是每一代皇者心中难平之憾，而当世皇朝境况比之前朝更为不如，因为仙殿，一个“仙”字，足以横压古今。

被压得太久，心里总归是不服气的，罪州究竟如何，女帝不在意，她现在想赌，赌一把“先生”手中底牌能把这青铜殿掀翻，把旧有秩序打个粉碎，成功了，皇朝能迎来新生之机，不成功，那又如何呢？无非是皇朝崩解。

这三千州太广阔了，总会有新的皇朝诞生，她若成了亡国之君，那便成了，再让仙殿之流盘踞下去，皇朝也是没有活路的。

天下、众生，只有“先生”这种人才讲众生，她是帝，是人皇，她的野心和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天下！

这众生是死不完的，蝼蚁难绝，且会生出天资绝艳之辈，所以这罪州，能帮可以帮一把。

接下来就让这些想要不朽的宗门教派，见识见识“先生”的底蕴，也让三千州回望第一王朝的余辉吧。

仙古秘境之外，天衡稳坐莲台，作为暗流涌动的中心之地，他清楚周围这些教主在等什么，仙殿残仙以及无人区禁地里那些存在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们惹不起钟离先生，连说话都会注意语气，在确定钟离先生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前，没有人会有动作，都不想做会死的出头鸟。

他们都以为“先生”要依靠钟离先生来给罪州翻案，以此清算过去数万年的因果，让三千州重新洗牌。

但倘若事情便是如此发展，那“先生”说众生做什么？

和仙殿又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天衡自己会质疑正在做的这些事，仙凡之别太大了，大到生命与生命之间产生质的区别，或许不久之后，他看待那些普通的修士、普通的凡人，也会如同这些教主、天骄，把这些生命当成可有可无的杂草，留着是增添颜色，去除是因为他们多余碍事。

人、修士、仙，是不同的。

可天衡依然坐在莲台上，依然做着那些事，他向钟离先生说了这些年的事情，并没有询问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做的事对不对，但钟离先生给了一个“杀”字。

天衡不甚明白这个字，但在那一个瞬间他有一种感觉，一种畅快感，一种想要纵声狂笑冲动。

“杀”。

你们也是会死。

他们也是会死的。

大家都是会死的，大家都是怕死的，大家都只有一条命。

尔等如此超然在上，真让人错觉，尔等是永生不死的。

周围这些教主都在等钟离先生出手，天衡没有等，天衡在等教主们动手。

眼见自己捡来的徒弟不至于死，重瞳女有些想看另一方的场景，早在和石昊接触的时候她便明白，石昊这个小孩注定不太平，至尊骨再生，太罕见了，石毅败了，她觉得这样不行，或许是那块至尊骨限制了重瞳的发挥，修行不是数字游戏，她想这对兄弟再比一次。

重瞳不会输。

石毅不会，她也不会，边荒外面那群东西，她会再打回去的。

她不知道石昊狐假虎威恐吓过外面这群窥视者，也不清楚石昊去第一祖地经历了什么，她想到了，便行动了，在花瓣上一笔一划写出石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