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毁天之城,在老天人尚在之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当世皇朝已经针对老天人下手,仅仅只是砸毁而不是灭族,便不用担心老天人垂死反扑的问题。
三千州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作为王族辉煌不知多少代的天人族失去了他们最后的辉煌。
这世间谁能长盛不衰?又有谁的家族可以万世不朽?
时间流逝,万物循环往复,不过是日升月落,交替轮回罢了。
只有被荣华裹挟的天人族,还沉睡在梦中不愿意醒来,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会一蹶不振,老天人未死,就代表着他们仍然有重起的机会,为了让天人族能够复现往日的辉光,他们考虑了许多方法。
之前跟从仙殿针对荒,现在与荒有关的一切,唯有他的敌人可以结交,好在荒的敌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天国之主死去,天国已不算得庞然大物,补天教圣女主次身之事尚未解决,可以帮上一帮,仙殿帝冲身怀真仙血脉,他追上荒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还有六冠王宁川。
天之城内四季如春,没有所谓寒来暑往,高层之人所居住的宅邸灵气充裕,滋养着生活在此处的万事万物,是极为适合的养伤之地,可这适合的前提,是负伤者与天人族能够和平相处。
不巧的是,长安对天人族不仅没有好感,在天人族对荒恩将仇报之时,她对天人族的态度就是敌视。
如今躲在天之城,原因实在戏剧性。数月前她与众多师兄师姐们护送罪州修士离开是非之地,路上遇见纠纷,是战族之人想要将一位女修绑回族中,她顺手一帮,然后.......
她那个时候怎么会知道救的人就是云曦呢?
她知道战族和天人族有仇,但她怎么能猜到自己面前,那位马上就要被抓走的人就是天人族呢?
老天爷真是有意思,现在想来那战族人抓云曦,恐怕意识到了三千州的风向在变,找个因果帮荒了结,算作是对先生的示好。
长安对旁人的事没有多加询问的习惯,虽然对陌生人警惕,但云曦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柔弱可欺,在长安不过几十年的人生中,恶人的形象从未如此出现过,在听说云曦不想与谁联姻的时候,她脑子一热就想帮一帮。
哦,我这该死的、瞎了眼的、不合时宜的助人之心。长安在与战族人交手时有负伤,云曦拿出圣药想要帮她疗伤,不想长安将药收起来没有用,天人族天神找来的时候,长安毫无逃走的机会。
云曦这次将长安的身份藏得死死的,不论天人族怎么询问,都一口咬死不清楚,对于长安打走战族之人的细节,云曦咬定了长安对战族身份不屑,试图用含糊不清、留有想象余地的方法,让天人族高层自行给长安拟定一个身份。
这位天人族的贵女其实并不愚蠢,她很清楚,想要天人族退却,只能让这些族人自己产生恐惧。
从外施加的恐惧会引起反抗,但从内部产生的恐惧便未必。恐惧由内而生,需要战胜的便不是恐惧本身,而是自我。
当初没有用这个方法帮助荒,是来自外界的压力太大了,大到天人族没法对荒的身份产生任何忌惮。
可现在不一样,长安不是荒,可以伪装的地方太多了。
“你应当用药,但是......”
云曦坐在茶桌前,长安对她的态度大变,如非必要,云曦不会选择靠近。现在时局变化,她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有勇气背叛的形象,可以想她温婉,可以想她懦弱,可以想她麻木,却唯独难以想象她有力量。长安不喜欢这种弱水一样的感觉,她需要力量、崇尚力量,只有这样才能扫清强加于己身的罪孽,才能争得一线天光。
“你的东西我不用。”长安偏过头,她心里很抵触,但实际面对云曦的时候又很难说出什么狠话,不然总会让她错觉自己是在欺负人。
长安的别扭云曦可以清晰感知,云曦不介意,声音轻缓:“你不是不用,长安,你想从天人族拿走东西当做报复,但是又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所以那些疗伤所用的药物都被你收了起来。”
“老祖出事,是月前才发生,那个时候你已经对我改变了态度,所以你不是为了讨好谁才这样,而在此之前,能知道天人族与我有关的大事,只能是与此有关之人,而在这一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大抵是同你有关系的。”
云曦语气温柔却肯定:“你是‘先生’之人。”
“你在为荒愤愤不平。”
长安靠在床头,云曦的敏锐出乎她的意料,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在试我。”
“眼下时局,能让族中诸多长老畏惧的存在不多,那些存在中对天人族仇视的,也不多。”云曦摇摇头:“从混元赌场离开后,我了解了很多事情,能够认得出你们。”
云曦说着,侧过头朝长安露出笑:“长安,你现在可以从容离开了。”
“万族盟约现世,族中没有人敢阻拦你,毕竟你们的‘天衡’,连真仙都可以射杀。”
长安猛然回头,天之城中信息流传受到高层的把控,这些消息被高层严防死守,无法在外流传开,她对这段时间里的外界变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在天衡告诉他们的计划之中,重新镇封祖地内部诡异之后,下一步就是让万族盟约重现于世,以此聚势与仙殿分庭抗礼,就算不成,仙殿也不能再将“先生”定义为歪魔邪道,只有站稳这一步,才能开始肃清因果。
现在仙殿残仙死了,是被天衡射杀的,那这一步直接走到了最好效果,现在“先生”想要拨乱反正就有了足够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