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
往日闭市的点,此时却点起了彩灯,连片地挂在头顶处,令整条街都亮如白昼。
巴陵偶尔也有夜市,只是不如长安的盛大,兜售的物品也没有这边琳琅满目。
许琢圭走在其间,就像是乡人进了繁华的大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是糖葫芦!”她只是看到一个平日里也会看到的卖糖葫芦的走贩,也多看了两眼,并斥五文巨资,买了一串白天卖两文钱的冰糖葫芦。
许是昏暗的环境,暖色的灯光,无形中提高了人购物的欲望,竟逼得平日买块帕子都要货比三家的铁公鸡拔了毛。
薛璧都没忍住问:“你喜欢吃这个?”
许琢圭仔细收好了钱袋,转了转手上的冰糖葫芦,无比真诚地说:“不喜欢,但是感觉在这个场景下,就得拿上这么一串冰糖葫芦才对。”
严重怀疑夜市是个阴谋,借着节日氛围,促进大家盲目消费高价商品,让商贩们丰满钱袋子才是真。
许琢圭又道:“而且,我总觉得,这是中郎将会喜欢吃的。”说罢,直接将冰糖葫芦送到了薛璧嘴边。
面对如此好意,薛璧就是不喜欢,也会说喜欢的,何况他是真不讨厌这个。
“谢谢。”他接过许琢圭强塞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果子其实酸涩无比,但无奈有人乐在其中:“我喜欢。”
许琢圭笑得很满足,转头又往旁边的商铺四处游走张望,怎么拉都拉不住。
夜市里人潮汹涌,男男女女,大多成双结对,薛璧轻轻抓着她的手腕,煞有介事道:“我们靠得近些,别走丢了。”
这么一说,许琢圭也也拉住了他的手腕,两人的手牢牢锁住:“这下丢不了了。”
不远处的店家悬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兔子花灯,她拉起薛璧,凑过去要买下,却与一对戴着面具的男女狭路相逢,同时碰上了它。
对面的人看着有些眼熟,许琢圭不确定地喊道:“弥弥?”
“什么弥?”对面的少女捏起了嗓子,怪腔怪调道:“被人碰过了,这灯我不要了!”说着就拉起身边的人要走。
她身侧的男子也极配合,触电一般!嫌弃地收回了手,还甩了甩道:“脏死了,不要了!”
说得像真的一样,许琢圭都要不自信了,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薛璧取下花灯,拿在手中对着许琢圭的脸比了比,道:“这个花灯很可爱。”
许琢圭仰起脸,正好与花灯的兔脸对应上,但她却倒反天罡道:“嗯嗯,我觉得它很像中郎将!”
她往上抬了抬花灯,又拨转它的方向,笑道:“简直一模一样!”
薛璧摸着下巴,似乎在联想自己与兔子,或是兔子花灯之间的关系。
就在这时,人潮突然攒动,街道上的男女,开始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涌去。
“时辰到了!”许琢圭面上一喜,眼中难掩欣悦,道:“ 我们也跟上去吧!”
她拉着薛璧,跟着人群随波逐流,忽地在一座拱起的桥面中央站定。
“我听别人说,”她望着薛璧的眼睛,明显意有所指:“在今夜这个时辰走过这段桥的人,都能得织女庇佑,求得一段天赐的好姻缘。”
“还有这种传说?”薛璧笑了笑,道:“不过,我倒不信什么天赐的姻缘,那些神仙自己都没能和有缘人终成眷属,哪里会有能力让凡人获得好的姻缘?”
听完他说的这些,许琢圭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苦苦笑道:“说的也是……”
其实她根本不在意传说的真假错对,她也只是想借由这个传说,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已。
只可惜,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没有往那边想,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薛璧继续道:“我从不信上天会安排好人的命运,我只信我自己争取到的。”
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嘭——”
烟花升上夜空,在无边的黑幕下,炸开一朵朵彩色的火树银花,明亮的银光一阵又一阵的亮起,照得地上伤心的人都无所遁形。
许琢圭转过脑袋,百无聊赖地看起了这场绚烂的烟花秀。在她的设想中,此刻的她,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啊,然而……
薛璧伸出两指,拨正她的脸:“许琢圭,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烟火放完了,不偏不倚,正好是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间隙,此刻万籁俱寂。
刚刚的环境那样嘈杂,薛璧的话,许琢圭该是听不清的,应是听不清的。
可是她听清楚了,真真切切,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
方才还大胆示爱的人,变成了胆小鬼。
一名玄衣青年站上了一处高台,手上提这个硕大的锣,猛敲了起来:“各位郎君娘子,我知道这有点儿唐突,但是还请诸位互诉完衷肠后,不要留下来你侬我侬,即刻离开西市!”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点某人。
许琢圭看向高台上的青年,低声呢喃了一声:“他是,官府的人?……”
青年还在制造噪音:“快走哈,快走哈,不要在这里要卿卿我我,赶快各回各家!”
与他同行的少年不忍直视,一时将眼睛闭了起来。
许琢圭回过神来,趁乱牵起薛璧的手,提议道:“中郎将,我们回家去吧!”
她拉着薛璧,私逃一般,逆着人流,成为了率先离开一片喧嚣的人之一。
到了无人处,她缓下步子,对薛璧道:“中郎将,你能不能弯下些腰,我有话对你说。”
薛璧乖乖照做后,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附在他耳边道:“薛璧,我也喜欢你~”
初涉情海的她,感觉心口有一只小鹿在乱撞,眼中已满是粉红的泡泡。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呐,谁说他们不是天作之合?
薛璧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泡影一样,紧紧抱着。
许琢圭心中泛起甜蜜,一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开心地回抱着他。
谁料,薛璧忽然喊道:“艺月……”
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难过又懊悔,苦苦哀求一般,像是在拼命挽留着谁。
他喊完这声,就倒在许琢圭肩上,晕了过去,留下许琢圭一脑袋的问号:“什么艺月?”
刚恋爱就失恋,没有比她更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