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略文展开锦囊中的妙计,上面的内容不像是姜亓的行事风格,但倒也让人并不感觉陌生。
这些年来,他和楚王之女接触过几次,这些策略,分明就出自她之手。
之前姜亓对女儿,多是循循善诱的教导,如今是彻底将测验改为实操了。
他将平定玉笥山定为考题,把瞬息万变的战场当作考卷,视上万将士的命为答题过程中的淡墨一笔,一切只为考验女儿的能力是否合格。
多是个冷血的人。
苏略文无权改变上峰的决定,面对军令,他只有执行的份儿。
锦囊中的计划步步执行,先是不断派出兵士到山的入口挑衅示威,引山中的匪贼们出山迎战,浅探他们的实力。
有意思的是,山上的匪贼似乎分为了两派,一派主攻,一派主守,于是出现了匪贼紧追“落荒而”的苏略文出山,半路突然撤了回去的名场面。
看来不仅是有想法不同的两派,主守派的地位和话语权,还要略高于主攻派。
这是个极佳的突破口。
几日后,苏略文又一次领兵在玉笥山入口处示威,他激怒山上的匪贼,掉头就跑。一伙匪贼穷追猛打,殊不知落进了圈套,被一网打尽。
苏略文根据经验,从一群匪贼中揪出了指挥军队的小头目,故意将其与其他小喽喽分开绑,每日还要好吃好喝给他招待着,不敢怠慢。
尽管人家并不领这个情。
这样招待了半月左右,苏略文二话不说将一行玉笥山俘虏给全放了,包括之前那个小头目。
俘虏归山大多面黄肌瘦,饱受折磨的样子,小头目则安然无恙,一经对比,难免惹人生疑。
哪怕知道这明显是个局,玉笥山的一把手也不敢对这个小头目抱以绝对的信任了。
第一层,一把手看到小头目容光焕发地回来,再听到其他人议论小头目在楚王军队中受优待的事,自然会觉得他被收买,为楚王所用了。
挑拨成功。
第二层,一把手猜到楚王是故意设套,暴露在私下收买小头目的事,如此明晃晃的挑拨离间,自然没人信。这就是楚王的目的:让其不对小头目产生怀疑,落入设计好的环中环里。
一把手一旦想到这一层,关于小头目究竟是不是楚王的人,就要打个问号了。
也是挑拨成功。
利用人心的弱点,套下局中局中局,不管一把手能算到哪一层,恐怕都会失眠好一阵儿了。
等到玉笥山内部乱成了一锅粥,苏略文才正式出马,偷偷拉拢饱受质疑的小头目,在玉笥山埋下自己的人手,对山上的匪贼逐个击破。
毕竟在山上,除了有对一把手忠心耿耿的真匪,还有不少人,是因为种种原因被迫上的山。
这些人本就不坚定做匪,是以匪的名义活一辈子,还是赌一把,接受招安,今后都光明正大地活着,怎么想都是后者更划算。
于是在玉笥山里,就有了他们的内应。
这个时候,再看屏中少女最初的设想,从玉笥山背面峭壁处,借用铁索潜入山上,里应外合,声东击西,打匪贼个措手不及。
竟是形成了闭环。
苏略文将所有锦囊里的信件摞在一起,拿给了薛璧,有些兴奋道:“你看看这些!”
薛璧狐疑地接过信件,看着上面的内容,问道:“这些,都是楚王为此次招安写的锦囊妙计?”
“不,”苏略文激动道:“不是楚王。
“是楚王府的一个孩子,招安玉笥山匪贼的计划,由她一手策划,你能相信吗?两年前,她的计策还漏洞百出,我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
他表现得无比自豪,偏爱地夸大了少女在事件中起到的作用,好像说的不是楚王的女儿,而是由他一手奶大的孩子,简直倒反天罡。
薛璧不太能与他感同身受,只提醒道:“把伤亡降到如此之低,还能以和平方式解决匪贼之乱,确实厉害。不过要说此次功劳最大的,还得是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苏略文连说他不懂。
还问:“你可知此次平乱,为何拖了这么久?楚王又为何不亲自出马吗?”
薛璧思索了一阵,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问道:“苏将军有何高见?”
苏略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子:“我从长公子身边的一个侍卫那里听说,数年前,楚王的侧妃魏虢夫人,带着和楚王生下的女儿,跑到玉笥山上,和匪贼的一个小头目成了婚。
“那位侧妃对楚王了如指掌,凡是楚王的谋略,一定都会被其破解。这也就是为何楚王迟迟没有动手,因为凭他,根本赢不过那位夫人。”
薛璧一脸吃惊:“这是能说的吗?”
苏略文予以肯定:“能说的,现在大家都在传楚王和魏虢夫人以前的事。”
不打不相识的天降青梅,日久爱驰,最后割袍断义,两个人的故事,比传奇小说还要精彩!
一个声音悠悠道:“真是有趣啊。”
苏略文摇头:“何止只是有趣,如此爱恨分明的感情,说是惨绝人寰也不为过。”
薛璧一言不发,用眼神示意:求求你快别说了,看看身后吧!
苏略文转了转脑袋,对上一张傩面。
坏了,大白天见鬼了。
啊不是鬼,是楚王。
那比见鬼了还可怕。
苏略文咽了咽口水,差点以为要与长安的夫人天人两隔,好在姜亓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径直领着薛璧离开了。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待玉笥山上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已经入夏,掰着手指算,他已经两年半没见爱妻了。
待他回京述完职,一定要请休长假,和夫人一起过一段长长的二人时光。
在此之前,他还想再遇屏中少女一次,那也算是他素昧蒙面的“乖女”一样。
只是等他回过头去寻她,就听说她犯了什么大错,姜亓已将她扫地出门。
苏略文:“没品的东西!”
小剧场:
姜π的宝贝琴刚送出去,就听说女儿用一把火把东西给烧了,他气得找到许琢圭,抡起了手,巴掌却迟迟没舍得落下。
打吧,这是亲女儿;
不打吧,心里堵得慌。
最终他还是没有落下手,因为他看到许琢圭那双眼睛,和许玉生得一模一样。
许玉是他从青草湖畔带回的女子,他将她留在楚王府做府伎,以备宴宾之用,偶尔还会奖赏给府中得力的食客,其实并无情义。
只是有一日,他在月下抚琴一曲,抬眼时,瞥见许玉在湖心亭翩翩一舞。
她眸中含笑,着一身月白衣裳,在月色笼罩中蹁跹起舞,如一块闪着光泽的玉。
不如说,她就是一块玉,一块从淤泥中捞起,仍旧温润的浑金璞玉。
她本家姓许,没有名字。
姜π便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许玉。
未经雕琢的,天然璞玉。
许玉是个极温顺的人,与她在一起时,姜π总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可她生出来的许琢圭,却是这样令人头疼,焚了他的琴,让他辗转难眠。
他一连半月都没睡好觉,好几次半夜坐起来,恶狠狠锤个被子,摔个枕头。
直到王妃替他寻了更名贵的琴回来,他才稍稍消气,对许琢圭有了些好脸。